起先蒼瀾沒怎麼仔細看，就隻當案台上的白瓷神像便是人間常拜的觀音菩薩，凡人禮佛向道也不罕見，隻覺得今天這事是她自己多心。

一想著她們在這裏怕打擾人家誦經，二想著天色還早，她還能夠回去睡個回籠覺，便要伸手拉了沈含心回去。

不想卻被對方躲過。

「你不走麽？」蒼瀾不解的看著她，壓低了聲音問道。

沈含心反問道：「你沒看出來不對勁嗎？」

「什麼不對勁？」蒼瀾又回頭往屋子裏看了眼，還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你看那神像，可認得那是什麼神。」沈含心見蒼瀾果真沒有注意到，便不再賣關子。

蒼瀾復又瞧了瞧，這才瞧真切了，蓮花座上的女子，眉目慈悲，白衣垂身，眉心的白毫鮮紅異常，右手壓在左手上，兩手皆做蘭花指狀。

（注，白毫其實就是菩薩眉心中的那枚紅痣。）

再往下卻是一條蛇尾盤旋在身下。

蒼瀾有些不大確定的說道：「難道他們拜的是女媧？」

沈含心沒有回答她。

那神像人身蛇尾，神仙當中最符合的也就女媧娘娘了。

可眼下兩個人都不敢肯定，因為那模樣卻不是他們常見的女媧像的模樣。

這時候裏頭又傳來聲音：「大慈大悲的長生娘娘啊，求你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莊家人吧，這雨在這麼繼續下下去，田裏的莊稼可都要淹死了。」

老漢的聲音滄桑又無奈，隨後三個人又重重咳了三個響頭。

祈願儀式也便結束了。

兩個人無聲回到東屋，一邊注意著門外的動靜，一邊討論著那個「長生娘娘」。

重樾因為妖怪大鬧了靈水，死了不少人，真身回了天庭，隻留下個分身在人家保護她周全，沒有個半年時間是回不來的。

她身邊沒有能商量的人，如今也隻好把蒼瀾當做個人：「你可聽說過長生娘娘這號人？」

蒼瀾搖搖頭，小聲道：「你不是從天上來的，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最清楚的，怎麼反而問起了我？」

沈含心也沒有生氣：「就是因為在天上完全沒聽說過這號人物，我才問你。

你是凡間的妖怪，若這長生娘娘是在凡間新盛起來神仙，你總該聽說過些。」

「不曾聽過。」她哪裏是什麼凡間的妖怪，也不過是才下凡沒幾天。

沈含心覺得與其在這裏和蒼瀾鬥嘴，她還不如出去直接去問那個新婦。

「算了。」沈含心道，她還是等一會吃飯的時候試探一下。

「小姐！」這時候屋裏傳來冬雪一聲高呼，兩人急忙往裏面走去。

卻看見冬雪頭髮凌亂，衣服胡亂的套著，光著腳踩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冬雪你怎麼？」沈含心聲音裡不覺帶了幾分關切。

「小姐你去哪了，我剛剛醒來沒看到你……嚇死我了。」冬雪紅著眼眶，看到沈含心的那一刻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我沒事，天色還早，今天還要趕路，回去再睡一會吧。」

「嗯。」冬雪擦了擦眼睛，被沈含心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忘了問她去哪了。

蒼瀾此刻又有了些困意，於是衣服也沒脫，便直接翻身上了炕。

沈含心緩緩脫了外襖才上去，畢竟白天還要在馬車上待許久，晚上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的落腳點，找不到話，三個人也隻好在車廂裡擠一擠。

現在養好精神才是重點。

早飯的時候，農戶們熬稠稠的小米粥，配了鹹菜大餅雞蛋，食物雖然不夠精緻，吃起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沈含心放下手中的碗筷，趁著農戶還在身邊張羅，狀似無意的同大家說道：

「這些日子實在有些不太平，若是路上碰見寺廟，我們也別怕麻煩，一定要進去拜一拜。」

說完目光示意蒼瀾，她手裏正拿著餅吃的歡快。

瞧見沈含心給她打眼色，忙把嘴裏的東西吞咽了下去，道：「我覺得也有必要拜拜，咱們最近實在太倒霉了。」

蒼瀾嘴上話這麼說，但她心了並不明白沈含心這麼做的原因。

不是說要問那個長生娘娘麽，怎麼又說起拜起了菩薩。

板牙和花株坐在另一張桌子上，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理解自家小姐又在想什麼鬼主意。

他們是天虞山上下來的，身上帶了少許仙氣，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能隨意進出寺廟。

那裏可是神仙力量來源的地方，享世人香火，雖不說能將他們打的灰飛煙滅，就是來自於佛像的威壓，實在不太讓人好受。

不過他兩都聰明的選擇沒開口，安靜的吸溜著自己碗中的小米粥。

「若碰上了去拜一拜也好。」沒有「靈魂」的周世楠跟著附和，這麼冷的天手上依舊沒能離開他的扇子。

他現在說的話完全就是按照周世楠這個人這般形式的。

楊顯之有些莫名的看著兩個人，總覺得好像一晚上的時間，她們兩個似乎比前些日子親切了許多……

從前沈含心待蒼瀾只能稱得上是客氣。

因而楊顯之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一個人專心吃飯。

「也不知這附近有沒有寺廟，若是順路的話我便直接去看看吧。」隨後轉身對著一直在忙碌的老人家問道：

「老人家，不知道這附近可有什麼觀音廟或者寺廟，不知在哪個方向，我們要往京城的方向去，也不知道路過不路過。」

沈含心說的認真，彷彿她果真要去寺廟拜一拜。

那老婦將手往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不瞞貴人您說，我這裏的村民，既不信佛也不拜神，所以這附近就算從前有什麼寺廟，現在也沒了。」

「哦，竟然是不信佛嗎？可惜了，我原本還想去給大家求個平安。」沈含心話裏帶了幾分可惜。

「是了是了。」老婦連連點頭，繼續說道：「不過貴人也不必失落，我們雖然不信神佛，那是因為我們全村都信長生娘娘。

這長生娘娘那可是比神佛更靈驗的存在，貴人要是想求平安，拜長生娘娘也是一可以的，說不準比拜菩薩還靈驗。」

老婦說到長生娘娘，那臉上的虔誠信任完全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