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曉瞧著這位不速之客，臉上的笑隨即淡去了幾分。

「馮大人怎麼有空光臨寒舍？真是讓我們蓬蓽『落灰』啊！」

馮滿陽嘴角微微上揚，被淡淡胭脂膏所調整的面色很白皙，透著些微的紅色。

這些天他遊走在朝堂內外，幫著慧元帝處置了不少事情，下手穩準狠，不僅僅用時很短，而且還善後的很漂亮，不留痕跡。

這是迄今為止，慧元帝僅僅在邵羿的身上才看到過的處理效果。

也正因如此，馮滿陽在朝堂的地位一升再升，礙於不能短時間內陞官太快的緣故，慧元帝隻象徵性的拔了拔馮滿陽的官職，可實際上給他的重視程度和派發的任務已經遠超他的實際官職了。

所以朝臣們都看在眼裡，不敢質疑。

對於這樣的發展近況，林初曉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如果換作是樓徹，他甚至能處理的比馮滿陽還要漂亮，可那又如何呢？

的確是乾這行的料，卻不喜歡乾啊！

「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再說吧，我們王府最近有客人在，不方便陌生人出入。」

馮滿陽就像是根本聽不出話裡面「驅逐」的意思一樣，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不打算離開，「既然不方便進去，那微臣在這裡說就是了，琰王殿下，把你安置在平城和文州等地的人都撤回來吧，否則直接被邵乾抓住再扭送回來，那就不好看了。我們並非不重視邵乾，只是暫時先讓他自己折騰著罷了。折騰不出樣子，他也就乖乖的聽從吩咐了，所以，為了不傷兩方的和氣，我今天親自登門，提醒二位一聲，三天的時間，若是不將那些人撤回來，下面那些人動起手來，可是不講人情的。」

說完，乾脆利落的下台階，愜意的走在積雪的路面上。

林初曉微張著嘴巴，最後輕輕笑出了聲音，「我倒是有些欣賞這傢夥了。」

直到琰王府和穿管司都在盯著他，索性也不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站在你面前承認身份，你能說啥？你還能說啥！

邵羿的臉色有些發黑了，陰沉的怒視著馮滿陽遠去的方向，「馮家的事情……」

林初曉比了一個「噤聲」的首飾，緊了緊剛剛隨手系起來的褲腰帶，挽上邵羿的胳膊往府內走去，「邊走邊說。」

……

已經在房間裡悶了許多天的馮夫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間，由於剛剛下過雪的緣故，雖然院子裡已經打掃乾淨，但仍舊剩下一層薄薄的雪跡，這是用來防滑的。

「夫人，您當心腳下。」

「少爺人呢？還沒回來麽？」

「因為您這幾天都心情鬱鬱，所以少爺隻叫了奴婢幾個去問話，得知您吃喝都還正常，就囑咐我們好生照顧，他怕您見到他，又會想起相爺，所以不敢來看您。」

馮夫人長舒一口氣，「真正的傷情，又何須觸景。去滿陽的房間看看吧，真的許久沒有過去了。」

從前馮相爺和馮婉陽都在的時候，馮滿陽就是家中的驕子，被相爺和馮婉陽寵著，即便馮夫人想要歷練一下兒子，父女兩個也不允許。

因此現在，馮家的環境整個放開了，馮夫人自己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哪裡故的上馮滿陽在朝廷混不混的熟絡？

等馮夫人想起來的時候，再去探查訊問馮滿陽這些天入仕之後的表現，對兒子的表現大為吃驚。

一方面感嘆兒子的突然長大，另一方面又感慨自己逝去的夫君，倘若再死的晚一些，沒準能夠親眼看到兒子成才呢。

來到馮滿陽的院子，這裡安靜極了，院子裡只有一個灑掃的丫頭，正拎著笤帚在仔細打掃院牆的角落。

聽到腳步聲，她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下了，神色很是慌張。

本來馮夫人已經在丫頭的攙扶下朝著房間裡去了，眼角餘光瞥見那丫頭的神情時，腳步不由頓住，鬼使神差的拉著自己的丫頭就走過去了。

只見那著淡粉色短襖的丫頭跪在雪地裡，撐在雙膝上的手瑟瑟發抖。

不知道是因為受凍的緣故，還是她真的太害怕馮夫人，等馮夫人走到近前時，跪著的小丫頭已經渾身顫抖到不行了。

馮夫人好奇的抬起她的下頜，面孔看著還挺眼熟的，以前也在馮滿陽的院子裡見過。

馮夫人是個並不太管束府內丫頭的人，所有一應事宜都交到了陪嫁過來的老人手裡，倒是馮滿陽院子裡的人，她著意都瞧過，過眼了，也覺得沒有那些擅長勾搭人的狐媚子了，這才放心。

而眼前這個稚嫩的面孔，就是馮滿陽院子裡眾多二三等丫頭中模糊面孔之一。

「起來說話。」

馮夫人鬆開抬著丫頭下頜的手，緊盯著她。

丫頭緊張的扶著牆爬起來，站立的時候雙腿都在顫抖，她不敢抬頭直視馮夫人的眼鏡，隻不停的吞咽口水。

「你在做什麼？」

馮夫人目光落到地面的掃帚上，再去仔細瞧，才發現院牆角落其實已經很乾凈了，可這丫頭剛剛在這兒打掃的很起勁兒，看背影還在用力撅著。

馮夫人立馬察覺到不對勁，給了身邊人一個眼神。

身邊丫頭撿起掃帚，在剛剛丫頭掘雪的地方捅了兩下，竟然真的有發現。

等她將一個小木盒子從下面翻出來的時候，那顫抖的丫頭已經臉色慘白了。

「夫人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在打掃的時候，不小心將匣子翻出來了，好奇打開而已，這真的跟奴婢沒有關係啊夫人！」

馮夫人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丫頭，鼻孔出氣的動作都開始不均勻了。

怒沖沖的命令自己人將木匣子打開，等真的打開的一刻，主僕都傻眼了。

匣子裡平躺著一條死魚，已經臭爛而亡了，僅剩下一些貼在骨頭上的爛肉，魚骨旁邊還有一些根本無從分辨的爛草枝。

如果旁人看到匣子裡憑空放著這些無聊的東西，大概就會隨地處置了，可是馮夫人，她可是剛從陰影中走出來。

已經多日未吃過魚的人，在仍舊敏感的神經刺激下，看到魚骨和草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馮濤，就是死於毒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