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入靈堂，凌天冬才有一種真實感，這一刻他腦海裡緊繃的弦終於斷開了。

因為棺材就切切實實的擺放在靈堂裡，擺放在他的面前。

凌夫人已經哭的需要人扶著了，在看到凌天冬的身影后，她的悲感重新泉湧般出現，抱著凌天冬的腿嚎啕嘶啞的哭著，拿出要將自己哭乾哭竭的力氣來，「老爺，咱們的女兒沒了。沒了。」

回來路上，凌天冬也聽車夫講了大致的過程和原因，車夫所說都是老夫人一字一句糾正過了的，多一句少一句都不行。

所以關於凌知柔之死的細節，凌天冬知道的確實不多。

走到棺材旁，看著已被梳妝打扮好，靜靜躺在裡面的女兒，凌天冬強忍著淚水，木然的伸出手去觸碰她，觸到的是一片冰涼。

她的小腹已恢復平坦，一切都是那麼安詳。

靈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天冬的身上，看著他平靜的面對一切，大家也都安靜下來。

只有背景是丫頭們的低聲嗚咽。

「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凌天冬咬著牙道。

「父親，我已經從開藥的那個葯堂裡找到了線索。今天負責給丫頭抓藥的是在葯堂幹了多年的跑堂，據葯堂掌櫃的交代，這跑堂的在照陽城無親無故，一直就說自己要攢錢娶媳婦的，今天給知柔偷偷派出去的丫頭抓了葯之後，就離開藥堂了，當時掌櫃的也覺得很奇怪，細問之下，他隻說：已經攢夠錢，要回家娶媳婦了。」凌仟聲音沉穩，「我已讓侍衛們去追了，沿著那傢夥的老家兵分幾路的追趕，總能追上的。」

「好，我知道了，守了一天你們也都該累了，沒什麼事就都回去吧。知柔在的話，也不想你們這樣疲憊，我……會陪著你們母親，放心吧。」凌天冬越說越沒有力氣，最後已經僅一人能聽到的聲音了。

凌夫人已經暈了哭，哭了暈好幾次。

大戶人家倘若有類似噩耗，都會通知臨近的親眷，或者好友們，是否大辦。

倘若大辦，他們都會上門弔唁，倘若不是大辦，就會各自私下裡表達一下小意思。

凌知柔的死因，其實對相府而言是不光彩的，所以，當很多人以為相府不會大辦時，卻收到了消息，相府會開設靈堂三日，許人弔唁。

這消息無疑震驚了照陽城內的不少人。

緊接著開始有說法傳揚開了，說凌知柔原本的確對自己跟樓徹的孩子抱有幻想，但這次看到池州和潁州的受難百姓之後，她很苦惱，很憐憫百姓們。

因此用自己腹中的胎兒作為要挾，希望樓徹能夠早點交出解藥，解救池州和潁州的百姓，沒想到樓徹這般心狠手辣，直接將凌知柔給殺害了。

漸漸地，傳揚凌知柔的聲音就都帶著正面的了，而街邊奔走相聊的那些讚揚凌知柔的人，大多也是此前聽說凌知柔跟劉文彥還有來往，對相府各種抨擊的人。

樓徹聽到街邊傳言時，露出了複雜又詭譎的笑容，「不愧是琰王妃，逆境中也能求生存的人，凌知柔那樣糟糕的風評都能被她給扳回一程，也難怪凌相府會這般的離不開她了。」

說著，樓徹穿上了大氅，「今天天氣不錯，出去走兩圈。」

樓徹想做什麼，從來不會跟下面人提前說，服侍的人也不許亂問。

這些都是規矩。

所以直到馬車停在了馮相府的側門外，跟著的幾個才恍然大悟，樓先生這是來探望馮滿陽了。

經過了兩天的調養，馮滿陽的精神頭已經好很多了，只是現在每每換藥，都還要承受非人的折磨。

林初曉不僅僅手術的過程中不給他用麻藥，連換藥的時候都是力道很大的，手癮過的很痛快。

馮滿陽當然直到她是什麼心理，畢竟最近琰王妃身邊發生的事情太多跟樓徹有關係了。

事實上，林初曉這樣小打小鬧的搞小動作，反倒讓馮滿陽感到更多的不是痛苦和憤怒，而是不安。

因為按照他對林初曉的了解，樓徹對凌相府、對太子府乃至對譚國相做了那麼多，她不可能就回饋這麼一點點。

短暫的平靜，只能說明暴風雨還在後頭。

樓徹進屋時，剛好林初曉正在換藥，彭林在一旁打下手，嘴上叨叨叨也不停，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琰王妃勞苦功高，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這個容易，你現場自殺好了，親眼看著你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兩人的直白見面打招呼方式震懾到了屋內除了馮滿陽之外的所有人。

「這很簡單，不過王妃大概要失望了，老天爺不允許啊！」樓徹笑得很無恥，目光落在馮滿陽那已經被包紮了一半兒的傷口，「看著比我那個大了很多。」

「對啊，颳了兩刀的，而且我故意下刀狠了些，想必其中的心情，你應該能體會吧？」

「當然！只要人還活著，其餘的都無所謂了。」樓徹笑的泰然，「如果我早知道手術要中途停那麼久，就多讓他們備幾個供體好了，真是失算。」

「你畢竟是人，沒辦法面面俱到的，下次就會更全面了，不用遺憾。」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麽？」

「有！當然有了，還很多呢。」林初曉迅速將剩下的工作完成，像模像樣的拍了拍馮滿陽的腦門，「我還從沒見到過這麼聽話的病人，該給你頒發一個獎狀才對。」

馮滿陽顯然對她這樣的撫摸和碰觸很反感，可是他沒法做大動作，就只能幹瞪著眼睛生氣。

林初曉抬喜歡他憤怒卻又發不出來的神態了，「瞧瞧，眼睛經常瞪一瞪，還是能撐大的嘛，開眼角什麼的在你這兒，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啊！」

「王妃若是著急去相府弔唁，我可以派人陪著你走一趟。」樓徹及時打斷了林初曉對馮滿陽的故意惹怒小遊戲。

林初曉挑了挑眉頭，輕笑出聲，「樓先生日理萬機，怎好為我的事情勞心勞神呢？管好你自己家這攤子事兒吧！哦對了，有個事兒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跟馮滿陽究竟是好基友呢？還是好麗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