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元帝的心頭蕩漾起無限漣漪。

事實上，在知道林初曉就是被送到馮家之後，很多答案已經在他心底深處生成了，只是他還不想承認罷了。

畢竟過去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可是將馮滿陽當成是重點忠臣來培養的。

要不是馮夫人在太子府夜宴上搞了那麼一通「大義滅親」，皇帝也不會忍痛讓馮滿陽休養在家，當時皇帝還曾抱著惻隱之心，幻想著這段時間過去之後，繼續觀察著馮滿陽一段時日，他始終堅信馮滿陽是一個可塑之才，倘若塑造好了，沒準兒會在之後的日子裡繼續好好的輔佐太子邵寬。

如今，慧元帝隻想淒涼一笑，他自詡激蕩一生，從來沒有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過兩次，這次中招了。

姓馮的父子倆，相繼將他絆倒了。

僵持在原地許久，慧元帝毅然繞過屏風，當他出現在凌皇后和馮夫人面前時，兩人的表情都凝住了。

即便這是她們商量過無數次，鋪墊了前面那麼多，就為等來這樣的結果，但真正面對慧元帝那複雜錯綜的眼神時，馮夫人還是慫了。

當即跪地下去，顫抖著聲音叩頭，「陛下……陛下，罪婦適才所言……還請陛下……罪婦知錯了。」

那些撰寫好的說辭飛快的從腦海中閃過，但關鍵時刻，馮夫人卻發現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慧元帝徑自從她身邊走過，拉著凌皇后起身，「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跟朕說麽？」

凌皇后淚盈於睫，「陛下，臣妾一直覺得公道自在人心，凌家從來都是衷心於您，忠心於西決的，就算有小人挑撥，時間也足以證明一切！」

「是朕糊塗了，是朕糊塗了。」慧元帝沒有多說什麼旁的，只是一遍遍默念著，回想自己這一個多月來對凌天冬和整個凌府的冷待，他長出一口氣，「馮滿陽的事情，朕不會這麼簡單放過，馮夫人還有什麼想說的麽？」

馮夫人調轉方向朝著帝後，雙臂勉強支撐著，不敢抬頭，「回陛下，罪婦任憑陛下處置，馮滿陽惡貫滿盈，跟著樓徹狼狽為奸，他的魂魄早就被樓徹那條惡魔給勾走了，他不再是罪婦的兒子，罪婦懇請陛下趁早收了馮滿陽和樓徹兩個狼狽，讓西決得以太平！」

這是打從馮夫人進入這大殿以來，說的最中氣十足的一段話了。

慧元帝還算滿意，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這一切，朕自有安排，你……明知馮濤跟樓徹有牽扯，卻知情不報，導致事態如滾雪球一樣最終累及馮濤性命，此罪一也；明知馮滿陽步了馮濤的後塵，不能勸他懸崖勒馬，以致凌家受其連累，此罪二也。

馮夫人的心一沉再沉，幾近谷底。

一旁的領皇后面無表情，安靜等著慧元帝接下來的話。

「但是，你最終能夠站出來，將一切跟皇后坦白，算是將功補過了。今天朕便圓了你的夢，送你出照陽城。」

馮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一雙眼睛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還愣著做什麼？陛下已經寬恕你了。」領皇后出言提醒。

馮夫人立馬叩頭，「多謝陛下，多謝皇后娘娘。」

馮夫人被送走之後，慧元帝拉著凌皇后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朕能夠理解你不告訴朕的心情，可是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朕希望聽到你的訴苦，你不僅僅是這一國之母，同樣也是朕的夫人，凌家是你的母家，你就該介懷的，不用為了外人的目光而閃躲，想做什麼就去做，朕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後。」

溫暖的大手覆蓋在凌皇后的手背上，她感到無比溫暖。

可是多年的后宮蹉跎，讓凌皇后聽到這樣貼心話語之後，第一反應已經不是溫暖了，而是告誡自己：聽聽就好，千萬不能真的這麼做。

……

一連幾天，太子府內人人提心弔膽，就只有琰王妃過來探望的時候，丫頭們才敢鬆一口氣，因為琰王妃在的時候，太子妃的狀態才會好轉一些。

得知孩子因為當天自己摔了一跤而摔沒了，祁雲歡經歷了悲傷、自責、憤怒和懊悔多個階段，最終進化到了不吃不喝來懲罰自己的階段。

她的情緒忽高忽低，扭轉的比翻書還要快，林初曉每天來一次，想盡辦法將她拉出痛苦的漩渦，但同時也明白，這是她必須要經歷的過程。

倘若知道這孩子是因為各種朝堂中的因素而有人下毒搞成這樣的，祁雲歡才會真的崩潰，甚至還會波及到她跟太子之間的感情。

將她哄睡之後，林初曉小心翼翼的將多餘的枕頭壓在祁雲歡的手臂上，然後給丫頭一個眼色，走出房間，她壓低聲音，「下次她睡著之後，你就用這樣的方法，將她的手上壓個重物，她會睡的更踏實一些。」

「恩恩，王妃的方法真好，不然我們太子妃每次都會驚厥醒來，還要哭上許久才能停，奴婢都擔心她的眼睛會哭壞了。」

林初曉本來要下台階，環視一圈之後頓住腳步，「我觀察著，你是太子妃身邊，從伏商跟著過來的幾個裡最機靈的一個了，這幾天太子妃的狀況不好，跟太子之間的言談也少了，你要警惕府中的丫頭裡，有沒有要趁機搞動作的。」

小丫頭瞬間就明白了，「奴婢知道王妃的意思，奴婢一定會替太子妃小心設防的。」

「我倒不是希望你們太子妃善妒，只是……太子府的人，是否安全尚不可知，萬一那些個丫頭裡，有樓徹或是馮滿陽的人，伺機接近太子就糟糕了。」

丫頭重重點頭，眼睛像是蠟燭被點燃了，「奴婢知道了，王妃且放寬心。」

……

樓徹是在馮夫人過了照陽城門出城之後，才返查到她曾被煜王妃和忠元侯夫人送入宮的事情。

「這兩個老東西，為了表忠心，真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重重一拍桌子，樓徹氣的臉都紅了。

他費盡心機繞騰了那麼大的圈子才保住的馮滿陽在慧元帝跟前的印象，這下全都破碎了。

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趕緊給下頭傳令，「立即將馮滿陽挪出馮府，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