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文帝進入大殿的時候，沈妃和一應伺候的人已經跪迎了。

林初曉則待在角落裏，用極不熟練的跪迎姿勢，身體很難保持平衡，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

她的動作引起了磐文帝的注意，今天的奏章批閱的出奇順利，又沒什麼需要解決的急事兒，所以磐文帝心情不錯，聽聞羿夫人來給沈妃複診，磐文帝想知道沈妃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便沒有打發人跑一趟，而是親自過來了。

他目光淡淡的從林初曉面上掃過，隨即怔住，定定多看了幾眼。

出乎磐文帝意料的是林初曉的年紀和長相。

以「夫人」冠稱的，磐文帝以為她至少也得三十多了。一個中年美婦再美能美到哪兒去呢！自己的后宮佳麗三千，那可是一個賽一個的出眾。

磐文帝都沒有預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被一個女子的外貌所吸引。

「平身吧。」直到磐文帝自己意識到僵的時間有點兒久了，才把目光收回。

「看完了？」他語氣和緩，對著沈妃時格外的溫柔。

沈妃在身旁人的攙扶下起身，緩著步調朝磐文帝迎了兩步，「陛下，您怎麼來了？」

「愛妃臥病，朕當然要來瞧瞧。你就是羿夫人？」

恍若剛剛才看到林初曉的樣子，磐文帝再次打量了她一番。

林初曉微垂著頭，沒有直視他，悶「嗯」了一聲，「民女拜見陛下。」不情不願的又施了個禮，動作稍顯笨拙。

倒不是林初曉不知道怎麼給皇帝行禮，只是她大著肚子好幾個月，又剛剛做了大手術，腹部的傷口走動時都還會扯痛，真按照該給皇帝行禮的禮節走一遭，怕是要將縫線都拉扯開了。

她可沒那麼實誠，意思意思就得了。

磐文帝倒也理解她的不熟練，隨意揮了揮手，「免禮吧，只要你能將沈妃的身子調理好了，這些都不重要。」

林初曉心裡冷「呵」了一聲，隨即聽到了磐文帝的詢問，「不知沈妃的身體，可是有什麼問題？」

沈妃和伺候的人眼皮皆是一跳。

有心虛的下意識就朝著隱藏少年的衣櫃方向瞄了。

這是皇帝的單獨問話時間，林初曉若是有心思將少年和沈妃的關係暴露出來，這也是最好的機會。

所有人提心弔膽，沈妃的冷汗已經細密的從鬢邊層層而出了。

她聽到林初曉的聲音，「娘娘的身子，歸根結底都是心病，心繫家人，所以才不得安睡不得食穩，加上此前太醫院諸位大夫的良藥，穩住了娘娘的大部分問題，民女過來，不過是調整一些細枝末節罷了，再用不了多久，娘娘就可恢復如初了，請陛下放心。」

這一番話，伴著清朗的柔聲而出，聽得殿內一眾人都是心曠神怡。

既給磐文帝留足了面子，也擺正了太醫院的位置。

沈妃長舒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果然，羿夫人是個聰明人。

倘若今天直接就將場子砸了，沒錯，人證物證據在，但是，這可是皇家的機密，她不論以什麼身份待在這裏，都會惹得皇帝的忌憚。

誠然，這樣可以將沈妃拉下水，但同時，羿夫人自己也別想在豐都城內繼續待了。

磐文帝，那個嗜名聲為命的人。

就在沈妃和禾公公等人以為事情會這麼過去的時候，關著小公子的衣櫃突然發出了一陣巨大的響動。

所有人的心都怦然跳動了一下。

敏銳的去觀察磐文帝的表情，暗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林初曉完全是個局外人，但若是少年的身份被戳穿，她就沒法局面以外了。

雖然沈妃勢必是整件事情中最倒霉的一個，但林初曉也沒法全身而退，甚至可能波及到醫館。

電光火石之間，林初曉給禾公公使了個眼色，禾公公不明所以，暗戳戳朝林初曉那邊靠近了幾步。

也是這個時候，磐文帝朝著衣櫃方向瞄了一眼，問道，「什麼聲音？」

所有人都提起了八丈高的心，這時禾公公走在了前頭，「陛下且慢，老奴過去瞧瞧。」

說著，就朝衣櫃方向看去。

剛剛將小公子塞進去的時候，可能是塞的他不是很舒服了。

所以動彈了一下，倒不至於他直接醒過來了，否則，會直接衝出櫃子來的。

禾公公心裏盤算著，來到衣櫃的門口，輕輕打開，果然見小公子蜷縮著的腿伸直開了。

……一定是腿踢的動作。

禾公公的身側幾步之外，磐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盯著禾公公被櫃門擋住的側影，「怎麼回事？」

禾公公伸開手掌，看著適才羿夫人偷偷遞給自己的小箱子，頭皮一緊，直接按林初曉小聲嘀咕的方式將藥箱丟在了地上。

眾人只聽禾公公驚呼了一聲，緊接著，他腳底下就多出了一個大箱子。

嬤嬤們傻眼了，沈妃也愣住了。

磐文帝幾步上前，禾公公連忙合上衣櫃，「讓陛下受驚了，此乃適才羿夫人給娘娘看診的藥箱，因為適才娘娘跟夫人聊了一會兒，丫頭們不放心，便為夫人暫且收了起來，沒想到……」

磐文帝恍然大悟，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快，所以大家都沒怎麼看清楚。

也沒意識到那箱子根本就不是從櫃子裏調出來的，而是憑空出現在禾公公腳旁的。

好在，櫃子裏的聲音給解釋清楚了。

磐文帝的目光定在林初曉的藥箱上，他想要上前去碰，林初曉急忙趕著上去，「陛下若是想看，民女幫你拉過來吧，有些沉，您別介意。」

如果磐文帝直接將藥箱提起來，那可就穿幫了。

磐文帝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多事兒了，人家工作用的東西，自己非要好奇的看，反倒有要「檢查」的意思。

於是擺手道，「不必了。」索性扭過頭去看沈妃，關心的問了一些有的沒的。

禾公公長舒一口氣，朝著林初曉點了點頭，這是在感謝她的解圍。

林初曉淡淡一笑，扭頭直接撞見了磐文帝的目光，她微微一愣，泰然的笑了。

磐文帝並沒有移開目光，繼續盯著林初曉瞧。那眼神，幾乎可以用「無禮」來形容了。

林初曉倒是沒因為旁人的注視而不自在，只是搞不懂，這廝目的為何，想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