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齊元成就氣不打一處來，鐵拳捏的咯吱作響。

事實上生擒那三百多人時，他們每個人心底深處都是有疑惑的，倘若林初曉當時在京都，必定會嚴加盤問，並且警惕的提醒大家多加小心，也不會輕易的相信那十多個少女就是簡單的人質。

問題就出在每個人心裏頭對樓徹的嫉恨和怨憤。

伏商京都距離照陽城又遠，能夠手刃樓徹下頭的人，何止是「痛快」二字。於是他們便忽略了那一丟丟的不尋常。

結果問題，恰恰就出在這裏了。

這次的教訓是慘痛的，齊元成永世不會忘。

靜默許久，岑娘長舒出一口氣，「活到我這個份上，為的就是孩子了。倘若你們真的能夠護著他，我膠帶一些又何妨。」

終於鬆口。

林初曉並沒有表現的過於開心，還是揚了揚下頜等著她的答案。

「樓大人為人謹慎，他嫌少在外人面前顯露真身，甚至包括聲音。」岑娘徐徐回憶著，繼續說道，「不過據我們猜測，他之所以這樣掩藏身份，大概是因為真實身份太惹眼了。」

倘若他只是一個殺豬賣肉的，沒什麼人關注這樣一個小人物，也就不必處處遮掩了。

恰恰因為他將自己包裹的太嚴實，反倒讓人懷疑。

這話推測都不錯，林初曉點了點頭，繼續盯著她。

「多年來，樓大人一直都是通過控制傀儡的方式幫自己佈置下頭的活計。甚至幾年前的那場震動西決的大戰，他都沒有站出來過，都是一個傀儡幫他出面指揮的。至於操縱傀儡的方法，如何佈置眼線，怎樣聯繫，我這樣的下層棋子，是根本沒機會知道的，就連隔壁間的顧繪和她姐姐顧盼，多年來被樓大人教導，見到的怕都是他的棋子，而非他的真身。」

林初曉若有所思的點頭，忽然眼睛發亮的看向齊元成，「這法子好，要不然你們也幫我找幾個傀儡吧？」

齊元成都想瞪她了，主司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跟這兒扯什麼淡啊！

殊不知，林初曉這一緩和氣氛，岑娘的防範意識便漸漸淡了下來，「像我這樣的，甚至比顧繪更高一等的人才，樓徹手底下一抓一大把，可以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沉溺這多年來雖沒少給穿管司找麻煩，卻也沒忘了培養人手，所以主司大人，別以為你來到西決就能夠跟樓徹正面相對了，你下頭這些人，跟他下頭的人相比，還差得遠呢。」

「多謝好意，我心領了。」林初曉淡定接受，忽的湊近岑娘去看，「還有別的嗎？」

岑娘的眼珠動了動，「說到底，我就是個跑腿兒的。」言外之意，她知道的就這些。

林初曉恍然的點頭，目光忽的幽深起來，聲音清朗，「岑娘……這次去伏商的隊伍，帶隊的表面上看是顧繪，實際上真正的領導，卻是你吧？」

這話一出，門口的齊元成都愣住了。

岑娘下意識笑了笑，目光閃向一旁，「你的想法還真是天花亂墜。」

「雖然你們倆裝得都很好，但是在奉蒼國境裏那麼多天，別看我整日裏昏頭昏腦的睡著，但你跟顧繪相處時的細節我卻一點都沒錯過。」

顧繪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大姐大的架勢，整個商隊的領頭范兒，但好幾次林初曉都看的真真的，她遊移不定時看向岑娘的求助的眼神。

岑娘點頭，顧繪便應了，岑娘搖頭，顧繪便靜默一會兒，隨便找個借口回絕。

當時顧繪的眼神，十足是小學生代理班長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去看班主任的神情。

「所以沒猜錯的話，伏商京都留下的那三百多人並十多個姑娘的法子，也是你想到的吧？」林初曉直接站起身來了，將背影留給岑娘。

齊元成忍不住沖了上來，盯著岑娘看，「你倒是說話呀！」

岑娘看了眼林初曉的背影，又看了眼齊元成的怒目，沒有承認，「反正已經落到你們手裏了，是黑是白，還不是任憑你們判斷。」

「嘴硬也沒關係，反正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了。倒是你……怕是會失望。管東呢，恰恰就是死在你們沒法伸手去害死的那位一部掌門手底下，並且死的極慘，雙耳被割開，還有什麼來著我給忘了。最後軀體腐爛而死，都臭味熏天了才被人發現。他臨死之前也壓根沒提到過什麼孩子，至於他將你的孩子放在哪兒了，這我真心不知道，穿管司也無從查起，因為管東的孩子是在太多了，單我知道的就有兩三個。哦，還不算你這個。但凡他想要利用的，都一通甜蜜蜜愛情相贈，哄騙著女人幫他生孩子，心繫於他，對他死心塌地。之後便連帶著孩子一起利用。所以，你那孩子究竟在何處，這個答案就只有到陰曹地府時相見，你親自去問管東了。」

岑娘的臉上已滿是驚懼，她死命的搖頭，幾乎想要衝出凳子和繩索的束縛，衝上去咬林初曉兩口了。

「這不可能！」

「適才進雜物間送茶水的，名叫仲娘，曾經是伏商景仁帝禦前的人，被管東籠絡多年，還替他生過一個兒子，但據可靠證據證明，管東已親手將那孩子……」林初曉沒說下去，「一個連骨肉至親都不在乎的人，會在乎你這個樣貌普通，青春不在的婦人？」

岑娘的目光發直，神情獃獃的，她的世界已經崩塌了。

林初曉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舒了出來，朝著齊元成聳了聳肩膀，「英秦和榮娘的仇，就交給你了。」

說完，大步流星出了草屋。

岑娘吐露的那些，不能全信，卻也有真實內容存在，林初曉若有所思的走到池塘邊，坐在大石上，獃獃的看著荷葉之間一輪彎月的倒影。

很快，草屋和雜物間一陣接著一陣壓抑的尖叫聲便傳出來了。

林初曉聽在耳朵裡，竟還覺得十分悅耳動聽，「你們放心的去吧，仇，我們給報了。」

話音落，隻覺得臉畔濕熱的一片，待她伸手去撫，發現是眼淚。

林初曉仰頭看天，星海盡數投射在她的眸底深處，「你們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