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溫和柔善的凌夫人，倔勁兒上來竟如此的堅定。

晴玟不敢再吭一聲，隻跟蓮心兩個陪同在凌夫人的身旁，遠遠看著林初曉一遍遍從藥箱裏翻找出東西，為衛晴做緊急手術。

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了。

瞧著衛晴那緊皺著的眉頭漸次舒展開來，凌夫人和蓮心起身。

這時候齊元成已經帶著人過來了，每個都是壯漢，每人都是大汗淋漓。

對於凌夫人在當場的事情，他們顯然很意外，相府夫人多少還算是個名人的，跟著齊元成來的人中，多多少少都在暗中保護過林初曉，自然見到過帶著林初曉出入各府宴席的凌夫人。

「沒追到？」林初曉自動忽略了凌夫人的存在，聲音清冷的問道。

這時她周身的氣度和排場，全然不同於往日裏宅院中跟在凌夫人身後的小女兒模樣，而是充滿了上位者才有的威懾力。

齊元成帶頭道歉，「隻追了三條街，就被一個疾馳而過的馬車給擋住了，我們後頭到的人擒住了那車夫，追問之下方才問道，是有人給了他錢，命他攔住我們的。人已經被叩下了，請主司定奪。」

林初曉嘆了一聲，「追了那麼久，你們也該累了，那兩個兄弟沒什麼事兒吧？」

齊元成搖頭，一路從正門過來，幾乎是踩著部眾兄弟們的屍首進入後院的，這些人可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

身為直繫上司的他，心裏都在滴血。

「既然對方是有備而來，沒有當場殺了糰子和周嬤嬤，或許還有希望，就等著他們送消息過來吧，這個院子，你們留下來收拾妥當，兄弟們好生安葬，若是有家人……」

「主司，我等知道該怎麼做，您也累了，帶著衛晴回去吧。」

晴玟會意，扭頭要回相府要擔架，被凌夫人給攔住了。

「若是凌府三小姐的貼身丫頭被擔架抬著回去的，還渾身是血，明日這事兒就得鬧得整個照陽城人盡皆知。」

她瞥了蓮心一眼，蓮心會意，立馬去吩咐了。

齊元成等人著手收拾兄弟們的屍首，最後清點出來，總共送了八條人名，加上對方的四條，共十二具屍首。

凌夫人人生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場面，以帕掩面避過了。

正要作嘔的時候，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凌夫人一震，抬眸間正對上林初曉的目光，她旋即扭過頭去，「可以回府了？」

這會兒蓮心親自趕著馬車來到宅門口，朝著裏面揮動馬鞭，雖然這樣有些勞師動眾，但比擔架低調多了。

將衛晴挪回到她自己的房間，林初曉又不放心的做了二次檢查，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進屋之前晴玟稟報，「夫人已經喝下整整一壺茶水了，待會兒，您悠著點兒吧。」

林初曉點頭，進屋前已擠好了兩眼睛的淚水。

凌夫人其實是心疼的，很心疼，不僅僅因為還沒見面的外孫就此被人劫走了，還因為女兒在伏商竟然因為身份低微上不得枱面，而被當時的邵羿，琰王「藏」成了外室。

這事兒對「凌知晴」而言，只是年紀輕時做出的一個錯誤選擇，但是到了凌夫人處，就變成了她弄丟女兒後，導致女兒誤入歧途的悲慘人生。

雖說邵羿也不是個多壞的男人，但凌夫人現在心底深處對他的好感度大大的降低了。

林初曉瞧著凌夫人那頭頂幾乎冒煙的生氣程度，斂氣屏息的坐在了她的旁邊，半邊屁股隻沾了凳子的一個小邊兒。

「站起來！」凌夫人吼了一聲，林初曉立刻站起來，十分老實的模樣。

看在蓮心眼裏，還以為剛剛那對齊元成等人發號施令的不是自家三小姐呢，這前前後後的差距，也太大了些吧？

「母親，我錯了，不管您說什麼，都是我的錯。」

凌夫人無奈皺眉，「孩子多大了？」聲音忽然轉變的很柔和。

「快一歲半了。」林初曉聲音哽咽，想到小糰子，她的心幾乎要碎了。

眼淚止不住的狂奔出眼眶，瞬息之間猶如決堤之水。

凌夫人看得心疼，忙將林初曉摟入懷中，「傻孩子，為什麼要瞞著母親呢？不過是生過孩子，不過是已為人母了，這有什麼可瞞著母親的？」

抽抽噎噎的聲音從凌夫人的懷中傳出來，好半晌，林初曉抽身出來，在凌夫人對面坐直了，「不只這些，我……其實還帶了不少人，都是幾年前曾經因為樓徹叛亂而深受其害的人，組織漸漸擴大，為著一個共同的目的，保西決百姓平安康泰，除掉樓徹，不惜一切代價。」

凌夫人聽的瞳孔緊縮，「樓徹是什麼人物啊！那……連陛下都對他束手無策，皇子們連年的各處找他都找不到，就憑你一個弱女子，就憑你身邊的那兩個半人，能成什麼事情？你有沒有替母親想過？我才剛剛把你給找回來，倘若就此失去你了，你還讓我活不活？讓我活不活了？」凌夫人止不住眼淚了，雙眼通紅的搖晃著林初曉的肩膀。

「利箭已發，女兒收不回來了，母親，這是我想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還望母親原諒。」

凌夫人氣的面色漲紅，就在她憋足了一口氣想罵人時，房門突然被人踹開了，凌天冬立在屋子門口，怒目圓睜看著屋內。

「老爺？您怎麼來了？」凌夫人慌忙擦拭眼角，擠出一臉的笑容上前迎接，「這裏沒什麼事兒，都是我們母女倆一時間意見不合罷了。」

「你？你們……」他剛剛從外面回來，聽到小廝稟報說夫人面色很嚴肅的跑到三小姐院子裏，似乎要逼問什麼。

凌天冬暗道不好，還以為林初曉的身份被識破了，見狀不由心內一定，溫柔的拉過凌夫人的手，「有什麼話好好跟孩子說。」將人拉走了。

總算是清凈下來，林初曉長出一口氣，癱倒在床榻上，看著床頂發獃。

晴玟遞茶水上來，卻不敢跟林初曉搭茬，正打算退出房間時，聽到她問，「如果你是樓徹，會兩次派人出馬，用同樣的佩劍麽？」

……我可沒那麼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