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J市的這段時間，蔣康義和陳美玲有過來看過他們幾次，前後也住了一個多星期。

而現在蔣奚在這邊的工作也都要結束了，棠晚的肚子也越來越大，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

雖然文柔挺想女兒繼續留在自己這邊讓她繼續照顧的，可到底嫁了出去，這次回來住了這麼長時間，親家那邊都沒有說什麼，她卻不好讓自家閨女一直不回去。

所以雖然不舍，在蔣奚接到韓奕的電話的第三天，醫院那邊的收尾工作就已經全部結束了。

大包小包的東西，棠德厚和文柔夫妻倆親自把兩人送到了機場。

文柔一直目送女兒的背影在視線內消失，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眼角含淚，轉頭埋在了丈夫的懷裏。

棠德厚拍了拍妻子的背，「行了，又不遠，你要想我們隨時可以過去，直接在那住一段時間也行。」

反正兩老現在是退休在家，沒什麼事，無論是海城還是J市，來去都方便。

棠晚坐在座位上，讓蔣奚彎身給她扣好安全帶，半晌沒說話。

蔣奚接過空姐手裏的毛毯給她蓋在腿上，抬頭看到棠晚臉上的失落，頓了頓，輕聲問：「捨不得？」

棠晚收起心底的思緒，「也還好。」

其實以前無論她離開家多久，雖然同樣不舍，可是卻跟現在的感覺完全不同。

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棠晚感覺最近自己變得越來越敏感。

就拿這次的分別來說，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想了再過去住一段時間就好了。

可是就在剛才，回頭的時候看到掩淚的母親，她鼻尖一陣發酸，險些哭出來。

蔣奚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臉，低聲說：「海城離J市不遠，到時可以把爸媽接過來住。」

棠晚抬頭，眨了眨眼底的濕潤，「蔣醫生，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啊？」

蔣奚笑著搖頭，「怎麼會。」

「可是我自己都感覺自己好煩。」棠晚說著鼻尖再次一陣泛酸，又感覺實在太丟臉，直接把臉埋進了蔣奚的懷裏。

蔣奚伸手抱住她，摸了摸她的頭，隨後又很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孕婦的情緒比較敏感，蔣奚自然是知道這點的。

棠晚被蔣奚抱著安慰了一會，然後喝了幾口熱水後就睡了過去。

直到飛機降落在海城，她才被蔣奚喊醒。

蔣康義醫院那邊有點事，所以是陳美玲一個人來接他們的。

海城如今的天氣依舊很熱，棠晚被陳美玲扶著從機場大廳走到停車場這短短的路都忍不住熱出了一身汗。

棠晚的肚子現在越來越大，蔣奚回來後自然是要回醫院那邊的，陳美玲不放心讓棠晚一個人在家，再加上他們的房子那邊雖然已經裝修完，可是裏面還有一股新房子的味道。

所以陳美玲提議讓兩人搬回去，她也好照顧棠晚。

伴隨著月份越來越大，棠晚現在也是開始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懷孕的幸苦。

她之前還想著要生二胎，現在都有點猶豫了。

正因為這個肚子，去哪哪都不方便，之前在J市的時候，棠晚本來都想的好好的，趁著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要把那些朋友都約出來，雖然不能喝酒，也得好好玩玩。

可是這些計劃最後都作罷了。

在文柔身邊的這幾個月，就像關正齊說的，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就是吃，跟一頭豬也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對於陳美玲的建議，棠晚沒拒絕，想了想，直接答應了下來。

她想著她現在這個樣子，要是碰到蔣醫生加班什麼的也的確是不方便。

反正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到時候就可以輕鬆了。

兩人回到家的第二天，蔣奚就去醫院了。

棠晚吃完早餐坐在沙發上看著蔣醫生粉絲群裡的消息，然後時不時的回上一句。

這幾個月蔣醫生不在海城，那些慕名而來的實習生自然是看不到人的，每天都在群裡用意念召喚，問蔣醫生什麼時候能回來。

而這些人的消息也靈通，這蔣醫生才去醫院呢，估計剛到，就有人發現了，立刻就在群裡發了一張偷拍的照片。

棠晚點開照片看了眼，是蔣醫生進電梯的時候，隻拍到了一個側臉。

不過側臉也很帥，棠晚笑眯眯的欣賞了會，然後保存到了相冊。

正在她把照片縮小，抬手想回個什麼消息感嘆一下的時候，一條新冒出來的消息讓她打字的手倏然一頓。

——你們有誰見過蔣醫生的老婆嗎？

棠晚看著這條消息，眉頭當即一皺。

難道上次送喜糖的時候還是漏了人？

不過這群裏面在南雅醫院上班的大多都是一些小透明的實習生，上次沒看到她很正常。

想著，棠晚打字回復：「我看到了，長的很好看，跟蔣醫生天生一對。」

自己誇自己，棠晚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她跟蔣醫生就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

她消息剛發出去，下面立刻冒出好多新消息：

——我沒見過，不過據說長的很小，跟蔣醫生站在一塊一點也不像蔣醫生的老婆，倒像是女兒。

——女兒？沒那麼誇張吧，蔣醫生那麼年輕，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女兒！

——其實我也沒看到，不過我倒是吃到他們的喜糖了，蔣醫生親自帶著他的妻子在醫院發了一天呢，真是又酸又甜，我慕了。

——那個，我能說一個小八卦嗎？不保真，我也是無意間從我朋友的哥哥那裏聽來的。

看著最後的一句話，棠晚眸光一頓，不知為什麼，她心臟忽然狠狠的跳了一下，然後下意識打字回復了一句：「什麼八卦？」

蔣醫生的八卦，會是什麼呢？

正在棠晚又期待又緊張的想著到底是什麼的時候，那人的消息發了出來。

——我的朋友家裏比較有錢，她的哥哥以前跟蔣醫生在一塊喝過酒，總之見過幾次面。

——蔣醫生上次在W市救人的視頻火了之後，她也挺喜歡的，剛好看的時候她的哥哥在一旁，看到了那個視頻，認出了蔣醫生。

棠晚打字：「然後呢？」

「我朋友的哥哥說蔣醫生以前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好像是暗戀，而且暗戀了很多很多年，後來甚至還為了那個女孩去了國外，所以讓我的朋友趁早死心。」

蔣醫生以前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

好像是暗戀。

而且暗戀了很多年。

後來還為了那個女孩去了國外。

看著上面的消息，一字一句都那麼清楚，那些字都是那麼熟悉，可是組合在一起後又好像不認識了。

亦或者說，不想去認識。

蔣醫生有喜歡的人，還是暗戀，而且還暗戀了很多很多年。

這個很多很多年是多久？

既然是暗戀，那麼現在還喜歡嗎？

棠晚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外婆去世，她從國外趕回來。

「他有喜歡的女孩兒，也不知道追到沒有。」

被埋葬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忽然在棠晚的腦海中響起，她握著手機的手中無意識的攥緊，思緒又忍不住回到了她跟蔣奚在酒吧見面的時候。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棠晚可以肯定蔣奚平時幾乎是不喝酒的，不管是因為工作還是因為不喜歡，總之棠晚沒見他喝過。

除了那天晚上。

現在回想起來，像他這樣自製力這麼強的人，可卻在那天晚上把自己喝的那麼醉，是因為什麼？

一個男人心情不好想把自己灌醉，無非就兩種原因：

一，工作

二，女人。

可當時蔣奚正從蔣康義的手裏接管醫院，成了南雅醫院那麼年輕的院長。

所以不會是工作。

那就是女人。

也就是說，那天他去酒吧，把自己喝的那麼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女人。

失戀了嗎？

是那個暗戀的人？

如果真的是的話，那麼這個很多很多年……

「晚晚？」

陳美玲的聲音讓棠晚猛然回神，群裡的消息在這短短的時間又發了很多，把剛才的那個「小八卦」給頂了上去。

棠晚鎖了屏，轉頭看向陳美玲，「媽，什麼事？」

她握著手機的力道依舊沒鬆開，指甲骨因為太用力而泛起了青色。

「奚奚跟他爸今晚都不回來吃飯，所以今天的晚飯就我跟你兩個。」

陳美玲說著在棠晚的身邊坐了下來，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頰，擔憂的問：「怎麼臉色看起來不好，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棠晚笑著搖頭，「剛才群裡有人發了一個恐怖的小視頻，給嚇到了。」

陳美玲拍了拍她的手，「那都是假的，故意弄的那麼嚇人，我們以後別看了。」

棠晚點頭，「好，不看了。」

都是假的，不看了。

娛樂圈每天那麼多誰跟誰的緋聞，說的那麼真，不也是假的嗎？

對，都是假的。

雖然這樣想著，可棠晚晚飯的時候卻沒什麼胃口，隻吃了一點就跟陳美玲說困了想上樓睡覺。

「這才這麼早就困了嗎？媽還想說飯後想陪你出去走走呢。」

「我昨天晚上沒睡好。」棠晚說。

「那快上去睡會，要是肚子餓的話就下來，我幫你把湯熱著。」

「謝謝媽。」棠晚說完轉身上了樓。

外面的天還沒完全黑透，棠晚進了房間立刻鎖了門，然後拉上窗簾拿著手機坐到了床上。

是假的，她讓自己不要亂想。

再說了，蔣醫生都三十多的人了，在跟她結婚之前有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好奇怪的？

棠晚一遍一遍的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可最後還是沒忍住打開了群聊人員的列表信息，按照記憶中對方的昵稱劃到相應的首字母處，輕鬆的找到了之前發消息的那個人的頭像。

棠晚一直覺得自己記性不好，尤其在懷孕後，記性更不好了，經常會忘東忘西。

可是她卻記住了那個才看過幾秒的ID名字。

什麼時候記住的呢？

棠晚不知道，可是卻能清晰的想起來。

她的手指在對方的頭像框上懸浮了好久，才終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點了進去。

棠晚的手指在鍵盤上打了很多字，刪了打，然後又打了刪，最後發了一句：「你好，我能問一下，你下午說的那個蔣醫生的那個八卦是真的嗎？」

消息發送完，棠晚的目光就定定的盯著手機屏幕，屏幕的亮光投射在她的臉上，把她的面色映的很白。

她沒有等多久，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對方就回了過來：「不知道，不過應該是真的吧，聽說蔣醫生在這之前那麼多年都沒有一個女朋友，肯定是心裏有喜歡的人。」

「如果是真的話，我真的好好奇，能被蔣醫生這樣的人偷偷的暗戀那麼多年，對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兒啊。」

棠晚打字回復：「是啊。」

如果是真的，對方打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你朋友的哥哥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嗎？」棠晚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屏幕上，手指的動作有點僵硬，可還是把字打了出來，「你說你朋友的哥哥經常跟蔣醫生一起喝酒，可我記得，蔣醫生好像不喝酒的吧。」

「蔣醫生不喝酒嗎？」對方回，「我不知道耶，你怎麼那麼清楚呀？」

「不過聽說蔣醫生這個人話很少的，每次都只是坐在那，什麼也不說，我朋友的哥哥都沒怎麼跟他說過話。」

坐在那，什麼也不說。

那為什麼還要去呢？

「能問一下你朋友的哥哥是誰嗎？」這句話剛發送完，棠晚就覺得有點不好。

果然，對方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姐妹，你不會是想要親自去問吧？我覺得沒必要，蔣醫生現在都結婚了，而且聽說都要當爸爸了，不管是真是假，人家現在都有老婆了。」

「我們要理智一點，做個佛系粉，平時無聊大家一起嘮嘮嗑就好了。」

棠晚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好一會才是忽然反應了過來什麼，打字：「嗯，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蔣醫生各方面條件都那麼好，那女孩竟然都不喜歡他，那她該得多優秀啊。」

「誰知道呢，或許是假的，沒這個人，又或許就是蔣醫生現在的老婆呢。」

棠晚默默的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幾秒，沒有再回復，關掉手機，

臥室內很黑，棠晚坐在床沿，抬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小傢夥估計睡了，很安靜，只有那一陣輕而強勁的心跳聲透過手心傳來。

或者是知道蔣醫生沒回來，所以也懶得鬧騰了吧。

「寶寶。」棠晚低頭，低低的嗓音在臥室裡很輕的問：「你說爸爸喜歡媽媽嗎？」

她在問肚子裏的孩子，也在問自己。

蔣醫生，喜歡她嗎？

可是話落之後，臥室內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她。

因為沒有答案。

棠晚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隻覺得肚子很重，翻個身都很困難。

而且好像做夢了，夢到了高考前，她被棠德厚和文柔夫婦送到鄉下的外公外婆那。

在那之前，棠晚在學校拒絕了一個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可那男孩子在被拒絕後還對她死纏爛打，她煩不過，跟對方打了一架。

其實是她單方面的打人家。

後來兩人不出意外的被叫了家長，後來無論她怎麼解釋，老師和家長都以為他們早戀，把他們嚴厲斥責了一頓。

棠德厚和文柔認定她成績考的這麼離譜就是因為跟那個男孩子早戀導致的，所以才把她送去鄉下的外公外婆那，想讓她冷靜冷靜。

棠晚被冤枉，內心委屈又煩，過去之後賭氣似的一直沒有跟家裏聯繫。

外公外婆對她很好，每天變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雖然如此，卻也擔心她的成績。

所以，在棠晚以為在這邊可以輕鬆的不用學習的時候，有一天外婆從外面回來跟她說，有一個朋友的外孫，名牌大學畢業，很優秀，想讓他給自己補課。

棠晚自然是不願意的，想也沒的拒絕，可最後卻在看到對方人時忽然就改變了念頭。

不為別的，只因為在當時十幾歲的棠晚的世界裏，除了她家的兩位哥哥，第一次遇到一個長的那麼好看的男人。

好看到，在她被父母送去國外後都還念念不忘……

夢裏的記憶忽然飄遠，肚子傳來的飢餓感讓棠晚從夢中慢慢轉醒。

可她卻沒睜開眼睛，側著身子躺在床上，一隻手抱在肚子上，嘴裏發出聽不清的哼聲。

晚上沒怎麼吃飯，這會已經開始餓了，可是她卻不想起來。

雖然餓，可她卻沒有任何想吃的東西，不想吃，沒有任何的胃口。

忽然，安靜的臥室內傳來很輕的一聲響，是床頭櫃的枱燈被打開的聲音，緊隨著棠晚就感覺到閉著的眼皮外的黑暗變了變，有光傳來。

蔣醫生？

棠晚的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這個名字，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一雙手朝自己伸過來，然後把她抱進了懷裏。

熟悉的味道鑽入鼻息，棠晚的鼻子在瞬間酸了酸，然後睜開了眼睛。

蔣奚本來以為她是睡的不舒服，所以抱著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卻沒想到懷裏的女孩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然後一滴淚水就這麼毫無預兆的順著眼角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