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快要結束的時候，李愔終於說出了這次來王家的正題。

當然，說正題之前，肯定要有一個引子，由其他話，來引入到這個正題。

恰好，剛剛在談這次賑災，崔禮提到了仙糧：「再過二三年，怕是老夫想出來賑災都沒機會了，殿下的仙糧，可謂是造福天下。」

李愔笑著說道：「怕是崔侍郎所說的造福天下，並不包括士族吧？」

王仁輔道：「殿下說笑了，如此千秋偉業，我士族定當鼎力支持。」

李愔輕輕搖了搖頭，道：「崔侍郎應該了解我一些，我這人呢，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我也知道，仙糧，造紙術，對士族造成不小的麻煩。現在很多人都認為我是故意與士族為敵。要我說，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對於給各家造成的麻煩，我本人深感遺憾。我想，各位應該也能看出，相比魏晉，現在的士族已經逐漸在走下坡路，若是繼續下去，百年後，這世上將再無士族。所以，我覺得，士族應該現在就想一想，將來的出路在哪裏？」

談到這個話題，眾人都沒有插言，年輕一輩不夠資格談論這種問題，而幾個夠資格的，卻也不會對這種話輕易接茬，他們得弄清李愔的意圖，還有就是李愔是不是代表李世民。

李愔說的話，他們很是認同，仙糧和造紙術，對士族確實會造成很大衝擊，士族是耕讀傳家，仙糧和造紙術分別和耕讀對應，這種影響短時間內並不明顯，但是，過個十幾年二十年，就會徹底的顯現出來，或許不用百年，只要五六十年，士族可能就會沒有生存的土壤。

李愔接著道：「仙糧一旦普及，老百姓不用再為食物犯愁，至少肯勞作的人就不會被餓死。這個時候，老百姓就會想要更多，比如，老百姓想穿的暖，想要住的好，想要除了糧食外，還能每天都吃的上肉，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不是貪心，這只是人之常情。而這個時候，農的地位，就會漸漸的變成『農』『工』『商』三者並立，為什麼？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既然現在農已經穩了，老百姓要穿衣，需要買布吧？需要有大量的人來織布吧？老百姓蓋房子，需要工匠吧？老百姓想吃肉，如果自家沒有養，也只能去買吧？老百姓想讀書，紙墨筆硯需要買吧？還得需要一大批製作筆墨紙硯的匠人吧？這就會漸漸凸顯出『工』和『商』的重要性。『士』依然是所有階層的最上層，但是，將來要面對無數的寒門士族的衝擊。」

雖然李愔這些都是推測，但是，眾人卻挑不出說的不對的地方。很多人同時也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大變革，大到連士農工商四者都要重新洗牌，這算是一次不是變法的變法。

這時，王仁輔問道：「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殿下這句話說的好，士族也的確要面臨很大的衝擊，殿下覺得士族該何去何從？」

李愔道：「發展工商，來彌補士這一塊的缺失！」

一個王家子弟忍不住道：「殿下想讓我王家放下士族不當，去操持一些賤業？」

李愔看了一眼這個王家子弟，語氣淡淡的問道：「何為貴？何為賤？我只知道物以稀為貴！若天下只有一個工匠會蓋房子，這個工匠他就是貴！你一百個讀書人都比不上。士為什麼貴？因為現在的讀書人少！等到天下人都能讀的上書，又何來誰貴誰賤？」

王家子弟無從反駁。

王仁輔道：「殿下所說，茲事體大，我王家會認真考慮。」

李愔笑道：「無妨，其實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其實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跟王家做筆生意，我手下一個工匠，發明了一種新式的織布機，這種新式織布機，織布速度，比老式織布機快了至少二十倍。如果王家以後需要買布的話可以來找我，一匹絹最多二百文！麻布更便宜！保證用料足！」

「什麼？二百文？這不可能！」

李愔笑道：「沒什麼不可能，長安現在的絹每一匹360文，這才降了不到一半。諸位難道忘記了，現在的紙張可是比以前價格可是降了足足一半，書籍更是降了幾倍。」

王仁輔卻道：「殿下怕不是來我王家賣布的吧？如果老夫猜的不錯，殿下只是有了新式的織布機，卻連對應的工坊都沒有吧？也就是說，殿下這織布的行當，打算讓我王家和崔家也參上一份，殿下開個條件吧！」

李愔笑了笑，王仁輔猜到這個並不難，織布得需要材料，絹需要蠶絲，麻布需要麻，如果他真的把作坊弄出來了，市面上的蠶絲、麻的價格必定猛漲，就跟之前的油墨一樣。

「第一，我要一批糧食。」李愔道。

「可以，我王家可以拿出一半的存糧給殿下，並且都是去年秋的新糧。」按說，王仁輔應該勸一勸李愔別弄什麼養雞捉蟲的遊戲了，但他並沒有勸，因為李愔是聰明人，聰明人都有個特點，那就是堅持已見，或者說固執。

李愔接著道：「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條件，我知道王家和崔家有一些造船工匠，這些人，一個不少，我全都要了。當然，你們可以放心，我府上待遇最好的工匠，比崔侍郎的俸祿還要高。」

這個條件，讓王家人和崔禮都是一愣，這也能算是條件嗎？他們都做好了等李愔獅子大開口的準備，結果，李愔卻是提了這麼一個不算條件的條件。雖然兩家的造船工匠手藝精湛，但那也只是工匠而已。

特別是崔家，連之前的那份糧食都不用他們來出，只要付出一些造船工匠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