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迎台辦事利索，還不等下午的時間，司機開著卡車來，幫著裝卸，這一溜煙的功夫，另一戶人家就搬完了。

邊國強不放心，還是讓王迎台親自走了一趟。

王迎台打量著大門緊閉的家戶，這還有幾分感嘆，「還沒進去呢？」

「沒呢。」秋爽搖頭，「這才搞定一家，剩下的這一家是最難纏的。」

司機按著喇叭催促。

「那我就先走了，辦公樓裡還有很多事情呢，邊哥等著我去回話。」

「路上注意安全，注意點說話，別讓邊國強擔心。」

……

邊希望在旁邊的池塘摘了一片荷葉頂在頭上，聲音悶悶的，「媽媽，你說讓我乖乖的，我也沒有看見有地方能夠讓咱們進去啊。」

門內能夠聽見清晰的聊天聲音。

「老頭子，我看那個姑娘還帶著一個孩子，外面天熱，實在不行讓小孩子進來避避暑。」

老夫冷哼一聲，「要是進來兩人都得進來，我才沒有這麼蠢，讓別人進門把咱們的家給拆了。」

太陽高照，菜籃子裡的菜都已經打蔫了。

邊希望耷拉著小臉，委屈的不行，「我餓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走的急，秋爽也沒有讓邊希望吃太多東西，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肯定也餓了。

秋爽在口袋裡掏出來一塊巧克力，安撫的說道，「我身上只有一塊巧克力了，你吃了補充一下能量。」

小小的一塊巧克力，被邊希望握在手裡。

接過去之後，邊希望撕開包裝紙，掰了一大塊給秋爽遞過去，「咱倆一人一半。」

門內有些窸窣的聲音。

「我不吃，你吃吧。」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老婦出門，滿是心疼的看了一眼邊希望，呵斥道：「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就給吃這些東西有營養嗎。」

邊希望歪著頭，粉雕玉琢的小糰子猛然笑了起來，張開小短手抱著老婦的腿，巧克力遞上去，「奶奶，這個是很甜的糖，只有媽媽有，你嘗嘗。」

老婦身形一晃，表情就這樣怔住了。

陰雲掩蓋下來，正午的天氣就有些沉悶。空氣有些煩悶，憋的人喘不過氣來。

老夫也站在門口，沒有說話，神情倒是柔和了很多。

「孩子也餓了，進去吃點東西吧。」

老夫晃著身子，迎著兩人進門。

一幫的邊希望眨眨眼睛，似乎是在邀功：媽媽，我做的不錯吧。

秋爽點點頭，揉了揉他的頭頂鼓勵道：寶貝加油。

熱起油鍋，一陣油煙升起來，老婦熟練地打了兩個雞蛋，鍋上熱著饅頭。老婦看著邊希望的眼神多少帶著些疼愛，「先去喝點水，看著唇色發白。」

秋爽還有邊希望一人抱著一個碗，就這樣坐在門檻上喝水。

院子裡老夫正在收拾牆角的一片薔薇，正是開的繁茂的季節，簇簇的花朵就這樣擠在一起，老夫在牆角施肥。

邊希望放下碗，奔到老夫旁邊，扶起一朵花捧在手心裡：「爺爺，你這個薔薇養的真好，應該有好幾年了吧？」

老夫點點頭，也不說話，又去弄自己手裡的活計。

邊希望也不鬧，跟在他身後，拿了一個順手的小鏟子跟著鬆土，嘴裡碎碎念念道：「這麼好的薔薇，一定要多施肥，要不然的話都浪費這麼好的花了。」

老婦喊道：「來吃飯了。」

邊希望心性不定，直接把小鏟子放在地上，直接跑進屋子裡了。

見這麼小的一抹小背影直接跟著跑了，老夫的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麼低沉了，反倒是冰冷的面龐上有一絲動容

這家裡好像是也多了幾分鮮活。

桌上擺著西紅柿炒雞蛋還有炒黃瓜，冒著熱氣的饅頭，一碗八寶粥。

都是一些尋常的家常菜，可是這坐在飯桌前，才知道這有多溫馨。

秋爽已經餓過勁了，只是簡單的吃了兩口，放下碗筷看著邊希望吃。

邊希望正餓著，在家裡吃的都比秋爽多，這敞開肚子吃吃的更是多了幾分，小臉上笑著，「奶奶做飯真好吃。」

老婦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你這小子真會說話。」

院子裡的聲音消減了，老夫坐在門口抽旱煙，等著邊希望吃的差不多了，在一邊的石頭上敲敲煙管，「等一會吃完了就趕緊走，我們家裡不留人。」

邊希望小臉上寫滿了委屈，眼睛眨巴眨巴，眼看著豆大的淚就要落下來。

老婦瞪了一眼老夫，有幾分埋怨：「孩子還沒有吃完，你說什麼呢。」

一邊的秋爽儘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老夫注意到自己。

老夫還是一打眼過來，開口問道：「不知道你這次來，是縣裡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都是一個意思。」秋爽說的隱晦。

「這一片拆遷區。」老夫吐出來一口煙，瞬間滄桑了不少：「已經拆了很長時間了。」

隻覺得時間都凝固了起來，老夫只是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袋，怎麼都不肯說話了。

轟隆一聲雷響，本身還悶熱的空氣直接被壓下來，雨點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雨點類似豆大，下的密集，砸在牆角的薔薇花上。枝葉花朵都被打的低下頭去，蔫了不少。

老夫眼裡滿是心疼。

「就是一朵花。」老婦也悶，「等著雨停了，還能夠養起來。」

「我小女喜歡。」

秋爽聽著，心裡不是滋味。

一兒一女全都戰死沙場，這家裡或許是孩子留下來唯一還有生活痕跡與回憶的地方。

於情，秋爽都捨不得說拆遷的事情了。

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一會雨就停了，泥土的腥味直接撲面而來，空氣倒是清新了許多。

邊希望也吃完飯了，主動拿起來小鏟子，在院子裡培土把剛剛風雨晃倒的花給整理好，奶聲奶氣且一本正經的說道：「這重要的東西，就要好好的保護。」

一時間畫面重疊。

家裡的小子小時候頑皮，小女種的花被連根薅起來了，坐在院子裡哭，「我保護的這麼好的重要東西，你就給我弄壞了。」

老夫眼眶一時間也紅了，壓著嗓子趕人，「家小留不下這麼多人，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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