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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條大魚》第一百二十七章:向你證明
「麵糰用力揉搓之後能上勁兒,玉石反覆摩挲之後會變溫潤,所以我也有一個小心的提議,小姐姐,我想……」生活中處處是哲理點滴皆智慧,人們只是缺少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罷了,而梁葆光最不缺的恰恰就是洞察力。

至於斯嘉麗·約翰遜提出的「大膽的想法」,梁葆光則絕對不會同意,小學的時候上他在自然課上用玻璃瓶種了一瓶金針菇,這瓶金針菇的長勢很好很漂亮,原本他要在學期末帶去學校課上展示的,但梁革生和雲靜怡有一天突發奇想要吃火鍋,家裏食材不夠豐富,外面下著雪又不想出門,於是就把他種的金針菇吃掉了。

當時雲靜怡跟梁葆光說過,金針菇這東西只要等個幾天一定還會再長出來的,結果別說幾天了,一整個學期都過去都沒有絲毫動靜。學期末他受了自己母親的「指點」,從市場買了一包金針菇插在瓶子裏糊弄了全班同學以及老師,從那時候起這個世界上就少了一個純真的少年。他知道自己跟張無忌其實是一類人,因為能被親媽騙的幾乎都是小說裡的主角,而殷素素說的一點兒沒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導演是個隻拍了兩部作品的新人,男主演又是第一次挑戰高難度角色,所以電影的拍攝難免有些慢慢吞吞的,天氣轉涼之後原本就有些壓抑的片場裡氣氛更加不好了,但對於《爆裂鼓手》來說卻正合適。梁葆光需要的正是壓抑感,片場裡的氣氛差演員們的狀態才更貼近他的要求,所以他不但沒有試圖改變反而還有意識地引導著一切。

「Cut!這條過了。」讓梁葆光喊過是非常困難的事,由於對電影本身懷著極大的期許,所以他每個鏡頭都力求完美,甚至有些吹毛求疵的意味,不過隨著電影的拍攝展開,主演們的狀態越來越好,工作人員們的配合也更加默契,所以他現在倒是顯得比最開始的時候好說話了很多。

拍攝車禍的這一幕戲前,梁葆光為了突出人物與人物之間的衝突關係,希望化妝師讓弗萊迪·海默的造型儘可能地淒慘一些,但他的決定招致幾乎所有人的反對,而大家的理由都差不多:這看起來不科學。

一個出了車禍的人不躺下訛上一筆就算了,起碼也得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什麼的,結果爬起來就跑堅持去參加演出,這已經不是熱愛打鼓而是神經病了。梁葆光就想在《爆裂鼓手》裏塑造兩個神經病,但太過不合理的劇情很容易讓觀眾產生抗拒感,他也沒法為了劇情而弄出太生硬的東西。

石頭人能被蛇女石化,開飛機能踩到女警的夾子,火男中了引燃會掉血,吸血鬼甚至能從機械人身體裡抽出血……不科學的事情多了去了,出車禍之後敢去演出跟前面的一比根本不算什麼。在梁葆光看來電影本身就不應該跟生活一模一樣,不然大家搬個凳子坐在家門口曬太陽看人來人往就好了,還掏冤枉錢去電影院幹嘛?

貼近生活當然也是有好處的,合情合理的劇情更容易引發觀眾的共鳴,可以讓他們更好地代入到被創造出來的角色中去,所以梁葆光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弗萊迪·海默所扮演的安德魯只是在的士撞車的時候額頭碰到了前排座椅蹭破了點皮,他不顧司機的勸阻堅持離開,在規定的時間跑到了會場。這樣的設置會讓電影的爆點變弱,劇情結構上的起伏偏平淡,而好處是可以讓觀眾看得很順暢,不會覺得某一幕很刺眼。

「跑起來,跑起來,注意自己臉上的表情。」車禍的戲結束後眾人還沒休息夠五分鐘,下一條就很快開拍了,是安德魯穿過大街跑向演出會場的鏡頭。梁葆光為了玩花活在紐約市中心搞了一條長達百米的攝像機軌道,花費打量的人力物力還欠下人情債,為的只是拍攝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長鏡頭。

正常的成年男子跑完一百米大概也就是十四五秒,弗萊迪·海默全力去跑的話,哪怕曼哈頓街頭人多障礙多也不會超過二十秒,跟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動不動就十分鐘的長鏡頭比確實短,但長鏡頭的運用可不是光看長度的。梁葆光把慘烈的車禍改成了一般的撞車事故,就必須要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所以他對這一幕的要求特別高,「海默,你的是來參加運動會的嗎?你是個演員不是個短跑選手,跟你說了八百遍注意表情,重來。」

演技總是這東西很難說清楚,無論導演也好作品本身也罷需要的都是表現力,而不是所謂的真實。現實生活中吵架的時候大家都板著臉,從來沒有影視劇作品裏那麼豐富的表情與肢體語言,而哭的時候差別更大,常人哭起來臉歪嘴斜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而演員尤其是女演員卻能哭得很好看。梁葆光對弗萊迪·海默的要求是展現安德魯對打鼓的執著,一種類似於佛家「嗔」的狀態,但他跑起來吃力撐不住表情,每次都是五十米後就崩了。

「抱歉,我跑不動了,能休息一下再拍麽?」弗萊迪·海默雖然是童星出身,但他的職業精神不錯很少提要求或者耍滑頭,這次是真的吃不消了才開的口。為了這個鏡頭他已經來來回回跑了四次一百米,一口氣跑下來也許不算什麼,可他是分成四次跑而且每次一都是全力衝刺。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反覆衝刺是最累人的,真去找個運動員來都會累,更何況他只是個演員。

梁葆光的臉色一沉,聲音冷像是會掉冰碴子一樣,「這才拍了四次就不行了,你真的準備好了做一個職業的演員麽?我向來知道你們這些童星都嬌貴得很,但卻不知道原來快成年了還可以這麼天真。」

「如果對電影沒有愛也沒有敬畏,只是那它當作賺錢的工具,那你以後大可不必再接這個類型的電影了,我在這一行裡沒做多久卻也算是認識點人,明天給你介紹個純粹的爆米花商業片好了。」梁葆光的話裡沒有一個過分的字,但其中的否定是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演員都接受不了的。

弗萊迪·海默的年紀很小,過早地演戲出名也讓他沒法像同齡人那樣參與社交活動,待人接物方面看似成熟實際則相反,所以他不服氣地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不過表情在那裏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

「想要反駁我嗎?那就拿出實際行動來,想要證明一件事是要靠做而不是靠說的。」梁葆光冷笑了一聲,「讓我看看你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至少讓我看看你是不是想做一個合格的演員。」

老港片在亞洲的地位一直難被超越,不是因為那一撥人真的驚才絕艷,單純只是因為他們能吃苦罷了。王家衛拍攝《阿飛正傳》的時候能把劉德華按到真正的化糞池裏去,擺在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別說是天王級別的明星,就是稍微有點名氣的演員也不能同意,但劉德華出於敬業精神還是拍了。最後這個鏡頭沒有出現在電影裡,劉德華也跟王家衛反目成仇,但他所表現出來的職業精神沒人能否認。

荷裡活裡的娛樂氣息濃得有些過了頭,演員們對於他們所從事的職業很難有「熱愛」這種情緒,大家在娛人娛己中丟掉了許多重要的東西。阿爾·帕西諾早年家庭困頓,成名前也一直不順,不愉快的經歷讓他太過看重金錢,本來憑藉他的天賦很有機會在影史巔峰處留下名字,最後卻因為貪得無厭毀了自己,拍《聞香識女人》拿了個奧斯卡影帝後幾乎再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一刻弗萊迪·海默怒了,在劇組裏的兩個多月來他每一天都要面對梁葆光不冷不熱的眼神,聽著他用惡魔般的語調喊Cut,否定他的演技否定他的努力然後再一遍一遍重來。於他而言這比任何刻薄惡毒的謾罵都狠,和梁葆光一比,《爆裂鼓手》裏的導師弗萊徹都有些可親可愛了。

執念就是拿得起放不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安德魯這個角色的定位是執著偏執,從前的弗萊迪·海默身上根本沒有這種氣質,雖然他的演技不錯又有伊恩·麥克萊恩盡心儘力地知道,但終究只是有形無神差強人意。今天不同了,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安德魯而不是弗萊迪·海默,再次跑起來的時候人的精神狀態與先前截然不同。

拿著取景器的梁葆光面無表情地站著,看到弗萊迪·海默的身上有了股他想要的狠勁才終於點點頭,「總算還不是塊石頭。」

「你這樣做他未必能明白你的好。」伊恩·麥克萊恩搖搖頭,如果弗萊迪·海默將來能登堂入室,今天會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課,然而梁葆光的方法他實在不想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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