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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煙雨行》第五十七章 踏月而來
白虎是蘇幕遮自小養大的。

葉秋荻估摸他是為了讓獅子球日子過的不那麼順遂,卻料不到獅子球性子蠻狠,平日裏沒少欺負白虎,讓蘇幕遮整日裏氣的咬牙切齒。

但不管如何,蘇幕遮對白虎還是很在意的,葉秋荻對無故欺侮它的自不會客氣。

被一掌拍飛的富態漢子在高個兒脫手後,力道全落在青衣漢子身上。

青衣漢子反應要快上很多,稍覺不對,右手在富態漢子身上一抹,左手搭在桌子上,一牽一引。

「哢擦!」

桌子被他左手壓著整個散了架,但富態漢子身上力道也卸去了,只是隨著桌面跌在了地上,避免了背部遭受桌子的重擊。

葉秋荻略微驚疑的掃了青衣漢子一眼,對他耍的這手功夫似乎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是何門何派了。

「你!」落了面子的高個兒抖抖手,想說些場面話,卻被青衣漢子攔住了。

他們當鏢師行走江湖的,講究多個朋友多條道兒,最忌諱無故結仇,這次確實是他們飲酒忘形,行為孟浪了,青衣漢子拱手道:「吾等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蘇縱在此賠禮了。」

「蘇縱?」葉秋荻放下酒碗,心中疑惑頓解,她站起身問道:「你是潁川蘇家人?鬼谷子合縱一脈何時墮落成這般樣子了。」

被葉秋荻一口道破身世,蘇縱感到有些驚訝,現在還記著潁川蘇家的人不多了。

不過,他對葉秋荻的「墮落」一詞頗有異議,不卑不亢道:「公子何處此言?蘇縱不偷不搶,無愧於先師,何以言墮落?」

「是吾唐突了,對不住。」葉秋荻拱拱手,又坐了回去。

蘇縱呆在原地,一時不知說什麼,總覺哪裏有些不對,思量半天也沒想起。回頭見富態漢子已經站起來,揉著胸口直呼渾身都痛。蘇縱扒開衣服看了下他胸口,知道他又是在大驚小怪了。

酒是飲不了了,三人有些遺憾的結了帳,將損壞的一應賠了。

挑簾出酒肆,歪歪扭扭的走在街上,富態漢子嘴中嘀咕道:「並非我不讓你們見識我真功夫,實在是那小白臉忒厲害了,我這等壯實的身子都被他拍飛了,若是你這竹竿兒,早被他拍折了。」

高個兒揶揄道:「又說大話,要不然我們去江裡捉鱉?這回肯定沒人攔你。」

就在這時,蘇縱聽見後面有人在喊「蘇公子。」

蘇縱站定回頭,見是剛才公子的侍女追了上來,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道:「我說忘記什麼了,原來是忘記打聽他姓名了,他一眼認出我來,我還對他一概不知呢,虧了,虧了。」

「虧什麼了?」富態漢子愚鈍。

蘇縱不理他,對追上來的侍女道:「不知姑娘喚我等何事?」

侍女閃著明媚的眼睛,左右打量一番,著實覺的這三人做鏢師太不靠譜,清脆說道:「我家小…公子托我問各位,今日走鏢嗎?」

「走,走。」蘇縱未答,高個子搶先道:「姑娘,你家公子要人押鏢?是陸鏢還是水鏢,送貨還是護人?我們都接!」

侍女見高個子迫不及待的樣子,愈發覺著對方專業素質不夠了,但還是依小姐之命,將一貫錢從袖子裏取出,道:「這是定金,今晚雞鳴醜時在鎮子外東頭碼頭等候。」

「姑娘。」蘇縱止住高個子迫不及待取錢的手,道:「我等雖說走偷鏢,但也不是哪兒條道兒都趟的過去的,可否告知一下要走哪條道,運貨還是護人?太過招眼的鏢我們不接。」

侍女這才覺著對方像個鏢師的樣子,道:「我家公子說了,汝等可在見到押運的貨物後,再決定是否走這趟鏢。」

蘇縱這才一本正經的接過那貫錢,道:「既如此,煩勞姑娘告訴你家公子,吾等定準時到地兒等候。」

侍女點頭,行禮走了。

待侍女走遠後,高個子立刻伸手去搶那貫錢,蘇縱伶俐躲過,將錢放到自己口袋中。

「剛才酒錢是我算的。」富態漢子也擠上前來,說道。

「咳。」蘇縱道貌岸然道,「這鏢若接不下來,定金是得還給人家的,等接下來了再分也不遲。」

「嚇,你矇混那丫頭就得了,還矇混我們自己人,現在走甚鏢不是走?都快揭不開鍋了。」富態漢子肉疼的摸摸荷包道。

入夜,雞鳴醜時。

圓月當空,清輝似水,江水悠悠,打破了灑在江面上的月光,波光粼粼地閃爍著光斑,將江岸樹林、山峰、碼頭的黑色剪影收了進去。

蘇縱與高個漢子關雎,富態漢子何不二站在碼頭上,何不二手中還拿著半隻油紙包著的燒雞,啃著含糊問道:「怎麼還不到?他們若不赴約,這錢我們可不還的。」

「鏢師要有鏢師樣子。」關雎道,「先把你那狗爪子擦擦,待會兒莫丟人!」

「來了!」一直盯著江面的蘇縱忽道。

何不二抬頭見一艘樓船沿江岸緩緩駛了過來,由於月光皎潔,船上隻掛著一盞防風燈,燈光如豆,在夜中忽明忽暗。

待船靠近後,三人見白日見過的侍女正站在船板上。

三人上了岸,蘇縱拱手道:「姑娘,不知我等要押送的貨物在哪兒?」

「莫急,貨物不在船上。」侍女讓三人先在樓船一樓房間歇了。

令人納罕的是,樓船未立刻劃動,而是在碼頭上停了約半個時辰,正當何不二忍不住要開口詢問時,樓船才又慢慢地向下遊駛去。

「你們快看。」

關雎推開窗戶,正好見在月光下,在樓船視野之內極遠處,有貨船正楊帆向下遊駛去。

「糧船!」

三人在江邊長大,一眼就認了出來。

「莫不是他要拉我們三人乾搶糧船這等不法的勾當?」何不二看向二人,舔舔嘴唇,說「我聽說都城那憨瓜王爺正高價收糧呢。」

「滾蛋。」蘇縱趕走何不二,湊到窗前,道:「不義之財,豈能取之?」

「不對。」關雎道:「有人先一步動手了!」

三人望去,只見一二十艘靈便的小船從岸邊樹林裡劃了出來,將來不及躲閃的糧船團團圍住了。

前面頓時響起一陣叫陣喝罵的喧嘩。

待樓船又靠近些後,蘇縱發現,共有三艘糧船圍住了。

小船上的劫匪也不登船,先彎弓搭箭朝糧船胡射一通。

糧船卻只能橫衝直撞,在撞到幾艘擋路的小船後,劃船的船夫逃的逃,死的死了,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樓船也停下來,三人只能眼看著那群劫匪登上船,與護衛殺作一團。直到拚殺聲降下去後,樓船才又向糧船駛去。

劫匪早注意道了這艘樓船。見它駛過來,距離四五十丈遠的時候,戒備的劫匪俱彎弓搭箭,朗聲道:「來者何人,若再靠近莫怪我等不客氣了。」

蘇縱三人出了船艙,見白日見過的公子此時穿了一身白色長衣,站在二樓甲板上,問:「不知哪位是大當家的?我有事與他談。」

葉秋荻聲音不大,卻遠遠傳了開去。

一艘糧船上站出一扛著大刀的大漢,見對面的小白臉氣定神閑,狐疑問道:「我就是當家的,你這廝要談什麼?」

「二當家雇我取你項上人頭。」葉秋荻說。

「胡說。」另外一艘糧船上站出一提著流星錘的漢子,罵道:「你這狗廝鳥,怎的平白汙人清白?」

「你就是二當家?很好。」

「好」字剛落,葉秋荻身子離開甲板,向糧船縱躍而去。

白色長衣被風鼓滿,如月色下綻放的蓮花,又如被風吹動的蒲公英,輕輕地飄向糧船。

此時,圓月西沉,掛在江天交際處,整個倒影被清澈的江水拉長,鑲嵌在了江面上。葉秋荻的白色身影在清澈江水上劃下一道美麗痕跡,如踏月而來,天外飛仙。

蒼茫廣闊,寂寥無聲。

一時間,劫匪、蘇縱等人都被這等美景驚呆了。

直到葉秋荻身子緩緩落在江面上,足尖輕輕一點,將整個水面打亂,圓月也破碎,隨波蕩漾四散開了去。

眾人才蘇醒,卻又被嚇了一跳。只見葉秋荻的身子踏水後,猶如鬼魅一般,又一躍而起,禦風而行,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直向劫匪大當家的襲來。

「快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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