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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名臣》82.鹿州貪腐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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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推開右手邊的攏明紗的門,請李檀由此而入,室內勝過春日的溫度叫李檀倍覺燥熱,故而將大氅解下,交於隨行的下人。

下人將他的大氅展好,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李檀走過一展畫屏,又穿過重重的書架,方才在深處一角的書案邊尋到他想見的人——陳卓陳三願。

陳卓坐在輪椅上,攏著的白衣如月霜,衣袖上細細走著淡紫色的纏蓮紋絡,胸口前墜著個青花小瓷瓶。他細緻的眉眼彷彿是筆描畫出的,說不出的豐神俊逸,李檀俊美是勝在三分風流,陳卓自有七分出塵,宛若冰雪養就的雪蓮,不像紅塵人物。

「三願。」李檀聲音歡快,但卻放得很輕,生怕會驚擾到他似的。

陳卓這才抬起頭,面頰蒼白得不像話,但眼睛是深黑色的,黑得如夜,還帶些料峭的鋒芒。

看清了李檀的相貌,他輕輕一笑,放下書卷,說:「這是怎麼了?約好了麽?一個接一個地駕臨寒舍,找我的不清凈。」

李檀裝糊塗地問:「是麽,誰來過?」

陳卓哼笑,移輪椅過去,上前捶了一下李檀的腰:「你呀,裝吧。」

李檀百無聊賴地翻著最近書架上的書,好奇地翻弄了幾本:「離京的時候還沒有這幾本書,剛收來的麽?」

「小心些,都是難求的孤本,折了角,我拿棍子打你。」

「呵,我現在可是侯爺了,你打個試試?」李檀挺直腰,揚眉看著陳卓,滿滿地挑釁。

陳卓拿他沒有辦法,堪堪笑著說:「以三千殘兵死守鳳陽關,遊說周邊各郡,糾集兩萬大軍,在南地重挫越國...居功至偉,連我府中的丫鬟都知道你的名聲,確實打不得了。」

李檀說:「你真沒意思。」

奉承之言,又怎能道明他在鳳陽關將命懸在刀刃上的感覺?幾句溜須拍馬的話輕描淡寫過去,聽著舒服罷了。他將陳卓視為知己,聽他說這樣的話,雖是打趣的言語,未免多了幾分刺耳。

陳卓細細地看著李檀的身影,每一寸每一處都不放過。

書上說故友相見常常淚灑三重襟,陳卓卻覺得荒謬了,重逢時不覺生疏,隻覺此人未曾遠離,彷彿昨日還來過,故而心不悲切,只有滿心歡喜,何故落淚?

李檀比以往高了許多,戰場風沙未曾磨平他的稜角,反而使他的面容更為深邃,褪去年輕懵懂的衝動,李檀受封拜爵,在別人眼中就是祈國頂天立地的神威侯爺...

陳卓說:「今日過來做什麼?」

李檀將書捧到書架上,從懷裏掏出端端正正疊著的剪紙,輕放在陳卓的腿上。

陳卓一一展開來看,花鳥魚蟲,兼之山川水貌,相映成趣,活靈活現。間一隻金紙裁成的春燕,燕背細緻,可見裁工了得。

李檀裝模作樣地吟了句:「願君乾萬歲,無處不逢春。①」

陳卓哭笑不得:「你都拿什麼淫詞濫調來賀呢?」

「行,當我文采輸一段不成麽?」李檀說,「南地剪綵聞名天下,這幾年我閑來無事的時候就跟剪紙的師傅學學,你看,還行吧?我記得你從前很喜歡這個。」

陳卓:「你來陳府,總不至於只是送幾張廢紙罷?」話是這樣說,可他手上小心翼翼地將剪紙折好,扣上蓋,封在描畫精緻的匣子裏,如獲至珍。

李檀:「見你是關切,敘舊是首要;不過的確是有一事相求。」

陳卓笑了:「去了前頭兩樣兒,直接說有什麼事吧。我這人敘起舊來,能撐到三更半夜,到時候把神威侯心裏的事憋壞了,我府中的丫鬟都得給我幾個冷眼。」

「說是敘舊,不作半點假。若你真能撐到三更半夜,我今日解衣脫靴睡地板,就在你這兒宿下了,專聽你碎嘴。」

「你可滾吧!」

李檀大笑起來。

陳卓窩在輪椅中亦是笑得亂顫,笑著笑著一時沒跟上氣,胸腔湧上刀絞一般的疼痛,猛地劇烈咳嗽,臉色被憋紅得發紫。

李檀見到他這副模樣,一下全慌了,衝過去拽下陳卓脖子上的藥瓶,往他嘴裏塞了兩粒藥丸,拿起一旁的參湯遞到唇邊去,喂他喝了些,片刻過後才見他漸漸安靜下來,呼吸變得平穩許多。

李檀皺著眉:「我的錯,一時忘了你的毛病。」

陳卓輕搖著頭,聲音復得幾絲暗啞:「你也知道這是從小慣有的毛病,有你沒你都會來纏著我。莫要自責,讓我難過。」

「好。」

「同我說說甚麼事罷。等送了你,我就去休息,今日醒得時間有點長了。」

李檀不再同他繞彎打趣,輕聲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在黎州尋回的孩子已過了入學堂的年紀,想托你大哥給鹿鳴書院的人打個招呼,求一紙公文。」

「我大哥現在也是禮部侍郎了,這事簡單。不過你貴為侯爺,要一紙公文就是到鹿鳴書院提一句的事罷了,為何專門來拜託我大哥?」

李檀扯出了些笑:「李家在朝野多年,雖與臣士同心為國,卻也難免有利益相乾之時,無意間樹下政敵也是有的。雖然現在我父兄皆故,可難保有人不再記恨。我受什麼無關緊要,怕就怕有些會遷怒旁人,拿小孩子出氣。我不想嶽淵在書院裏受欺負。」

「你是真待他好,這樣的小事都顧念著。」陳卓撫上冷硬的輪椅,沉吟片刻,嘆道,「罷了,等大哥回府,我就去同他說一聲。他也牽念著你,只不過礙於身份,不好與你講話的。」

李檀說:「等過些時候,我邀他去喝酒。品香樓的玉瓊液。」

陳卓笑道:「虧你還記得。」

李檀不敢過多叨擾,囑咐他多休息便請辭離開了。李檀拿起大氅系著,轉身見陳卓扶著輪椅跟上來,說:「別送了,外頭冷。」

陳卓說:「就到這兒。」等李檀再跟他寒暄幾句,陳卓上前來整了整李檀腰間的玉牌,李檀訝然地說著謝謝。

陳卓說:「我看你瘦了很多。」

李檀捏了捏胳膊,說:「衣服藏著肉呢。」

陳卓看了他片刻,幾欲張口,見李檀又要走,終是開口喚了他一聲。李檀回過身來,陳卓說:「你...注意身體,別不上心。」

李檀擺擺手:「知道知道。可別再嘮叨了,我娘都不這樣。」

陳卓叫他氣得面頰生紅,沒再說話。李檀消失在重疊的畫屏後,陳卓看了半晌,待侍女從門裏進來,陳卓才反映過來李檀的確已經走遠了。

「爺,奴婢給您揉一揉。」

陳卓摸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淡淡地看著侍女跪在他面前為他揉捏著,眼睛空洞無神,思緒彷彿跟著李檀一起離開了陳府。

想來他是個廢人,或許也是幸運的。

他上頭還有個哥哥陳平做頂樑柱,使他不怯於生死,不負於牽掛;自己雖然不能行走,可親人也做了能為他做得一切,不能見識廣闊的湖海和浩瀚的山川,卻也能在這一隅中自得其樂,無憂無慮地過完為數不多的日子。

而李檀不同,他要活著,努力地好好地活著,絕不能倒下,絕不能有片刻憩息。

陳卓喃喃著問:「你看,侯爺是不是瘦了?」

侍女手下微微僵了僵,低著頭回答道:「奴婢看也是。鳳陽關是折磨人的地方,怎麼能跟京城相比?好在侯爺回來了,往後爺也有個說話的人。」

話了,她抬起頭來見陳卓聽後臉上浮了些笑意,似乎連氣色都好很多。

她又說:「奴婢方才到外府拿葯的時候,聽前院的姐姐說景王爺的馬車在門前停了很久,她想讓奴婢問問爺,是不是景王有什麼東西丟下了?」

陳卓輕笑了聲,拂開侍女的手,扶著輪椅往內室移去,說:「他自己丟下的東西,讓他自己來找。」

李檀嗤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眼中能尋到些淚光。他說:「不知足?不知足的人是誰?景王,難道回京路上一直跟著我的人不是你派去的?」

「本王是要護你。康崢海是什麼人!他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們李家早已經不是昔日的李家了,這次誰能來保護...!」

餘下的話被猛地悶哼聲替代,謝容一個不穩,險些跪倒在地,反手就猛揮過去!可那一個身影卻好似早已料到似的,先一步躍遠。

李檀看清來者,倒吸一口冷氣,越過謝容將來者擋在身後,不可置信地看向謝容。

謝容後肩直挺挺插著一把短劍,血從傷口出汨汨流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衣袍。一滴,兩滴,連成線,墜流到地上,觸目驚心。

「謝、謝容...」

李檀徹底慌了分寸,抱拳躬身,可一時連請罪的話都說不出來。

謝容抬起冰冷的一雙眼,看向李檀背後的嶽淵。

那孩子顯然怕極了,方才握過劍的手不停地在顫抖,亦有鮮血從他手掌中流下來,但攥著李檀衣袖的手卻異常地堅決而鎮定。

嶽淵進屋後看見這人正掐著李檀,李檀脖子上全是血跡,那一刻他連害怕都顧不上,本能地拔出李檀送他的劍就刺了上去。

嶽淵還不太會使劍,用劍的方向和力道都不對,劍刺入皮肉的那一刻,他慌了神,手陡然一松,順著劍刃都杵下去,手掌被割出一條長長的傷口。

鑽心的疼讓他汗流浹白,臉唇俱白,可看到李檀將他護在身後的時候,卻又不那麼害怕了。

謝容咬著牙反手將後背的劍拔出,刀刃與血肉相交相割的聲音不大,卻聽得人心驚肉跳,一時間鮮血四濺,好似潑出來一般。

嶽淵沒想到這人會對自己這般狠,拔劍的時候竟連臉色都不敢,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謝容眸中驟起狠戾,執劍翻手指向嶽淵。李檀跪下,深深伏地請罪道:「王爺恕罪!」

門外瞬間湧上十幾個帶刀侍衛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刀出鞘,寒冷的刀刃似乎能凍結整個閣子。

一侍衛上前,看見謝容背上的血跡,二話不說撕下袖上的衣條,繞過謝容的肩將傷口繃緊止住血。聽謝容輕哼一聲且知痛極,一時憤恨交加,眼光如寒芒般射過來,瞬間起了殺意。

「將他們全部都押到大牢候審!」

一乾人正要上前捉拿,李檀忙將嶽淵按下,讓他一同跪在地上。李檀臉色慘白,強鎮著聲音說:「嶽淵年輕不懂事,此舉絕非有心!一切罪責在臣,臣聽憑王爺處置...還請王爺開恩,饒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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