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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名臣》27.法華碑案(一)
李檀蹙起眉頭,聽陳卓細細道來。

年初的時候,宮中那個尚在牙牙學語的九皇子謝辰惹了風寒,宣德帝費盡心思為其尋葯醫治,甚至每在夜間,強撐著熬通紅的雙眼,抱著幼子在玉瓊苑踱來踱去,哄他睡覺。

可九皇子時時不見好,這斷斷續續地病起來,一連病了幾個月,現在那孩子看著沒有一點生氣兒,面容毫無血色不說,嘴唇還發紫,前些日時時啼哭不已,渾身抽搐。

李檀問道:「九皇子...可是孟婉孟昭容的孩子?」

陳卓點了點頭。李檀當真有些心驚,記得上次去宮裏見長姐的時候,長姐還熬了薑糖水予九皇子,如今算來已有好些時日。

一個那麼小的孩子,竟病這麼久?

宣德帝為此夜夜憂心,直到前幾天孟昭容去禦前跪下哭求著他將「法華碑」請到玉瓊苑來。

宣德帝問其故,孟昭容言前幾日上靈寺的玄明和尚進宮為七皇子謝清誦經祈福,在路過玉瓊苑時,為其煞氣所驚。

孟昭容將其請入殿內,玄明和尚以佛光明殿後,竟發現玉瓊苑中宿一惡靈。

惡靈名喚「金翅」,乃是鬼子母座下的徒弟。鬼子母原本是婆羅門教中的惡神,喜吃嬰孩,後經佛法教化後,成為護持法神,護佑人間小兒。金翅同她皈依佛門後,同鬼子母一起行善護法。孟昭容的九皇子能夠安康成長,也是因金翅入宿玉瓊苑,在一旁護持多年的結果。

但金翅因遭邪念浸淫,衍化心魔,成為惡靈,盤亙於玉瓊苑久久不去,這才導致九皇子久病不愈,病魔纏身,如此再這般拖下去,恐九皇子命不久矣。

孟昭容聽後大驚失色,連忙求問解救之法。那玄明和尚說金翅是護法神,在佛前頌聽經文數年,不是一般的驅魔術能夠凈化的,唯獨移來雲梁鄉的「法華碑」方才鎮得住金翅。

雲梁鄉離京不遠,鄉心處立一法華碑,碑上拓著妙法蓮華經,已有近百年頭。

皇上聽孟昭容如此一說,當即下旨令陳平率人將雲梁的法華碑移回宮中。

陳卓說:「大哥去前並未多心,隻帶了抬碑的腳夫和幾個侍衛,誰料到了雲梁,那裏的百姓護在法華碑前,不允他動碑。鄉民們說法華碑關乎全鄉的風水,萬不能動,即便大哥苦苦相勸,也不見他們鬆口。」

僵持之際,陳平不得已上奏朝廷。

不久前太子去陳府找陳卓借一些孤本來瞧一瞧。太子身邊有一親信施遠,祖籍就在雲梁鄉,說話間偶然提起此事,陳卓一聽是關於法華碑的,多嘴問了詳情。

施遠說那法華碑鎮著全鄉的風水,曾有一得道高僧告誡過雲梁鄉的百姓,一定要護好法華碑,不然惹怒金剛護法,會招來無妄之災,輕則見紅,重則死命。

施遠憤憤道:「九皇子患病,孟昭容在禦前求得東西還少麽?百年的靈芝,千年的人蔘,祈福的玉如意,甚至還讓皇上專門遣人到東海求來一樹血珊瑚。末將說句不中聽的話,臣看孟昭容求碑是假,恃寵而驕是真。若硬奪法華碑,雲梁鄉百姓心生不平,恐叫皇上失了民心。」

太子聽言,趕忙入宮面見皇上,進言懇求皇上以雲梁鄉的百姓為先,再請高僧為九弟作法,一定能將惡靈驅走。

宣德帝手中拿著陳平的奏摺,耳朵聽著太子的進言,難免有些動搖。誰知孟昭容踉踉蹌蹌地衝進禦書房,言九皇子病情突然惡化,又當眾指責太子不顧念兄弟之情,意欲置九皇子於死地。

太子聽得太陽穴突突發跳,臉色鐵青,堪堪維持住面上的平和。

孟昭容心急如焚,狀似瘋癲,出言不遜也不自知,隻哭聲哀求著:「難道臣妾的皇兒還比不過那些個賤民嗎?這些刁民,無非是想多要些錢罷了,皇上,皇上,您可一定要救救辰兒啊——!」

孟昭容讓乳母將病重的九皇子抱來。宣德帝接過自己這個小兒子,見他氣息微弱,意識模糊著囈著什麼:「母妃,母妃...辰兒乖,一定乖,叫父皇開心......」

宣德帝老來得此子,一直對其愛護有加。如今見這般小的孩子受盡折磨,卻無計可施,心頭如同在淌血一般疼。

他唯一的希望就在法華碑上,如此,又怎能再顧他想?他立刻下旨,令陳平無論如何都要將法華碑請回宮中,救他皇兒一命。

眾怒難犯,可皇命亦難違。

陳平就近調兵前來,驅趕百姓,決定強行挖出法華碑,由士兵護送回宮。可就在挖碑的時候,天突降大雨,雷鳴不斷,雲梁鄉的百姓見此異狀,紛紛下跪磕頭祈求上蒼原諒。

李檀聽到此事,笑了笑:「如今本就是到了多雨的時候,前些天京都不也一起下雨了麽?」

陳卓:「這倒也不算什麼,只是當時雷電擊中了一處草屋,火勢兇猛迅速蔓延開來,眼見就要波及旁戶。那些村民只顧著磕頭,誰也不去救火,我大哥無可奈何之下,不得不擱下法華碑,帶領手下的士兵前去撲滅火勢。大哥予我的信中言到此事,甚覺怪異,當時天還在下雨,可那火勢不見半點消減,末了還問我世上可真有鬼神。」

李檀眯起眼睛。

陳卓繼續說:「法華碑一事因雨擱置下來,可就在當天夜裏,出了樁怪事。」

具體的情況,陳卓未見。只聽陳平派來傳話的侍衛說,當天夜裏他在門口為陳平守夜,忽然聽見陳平在裏面大喊大叫。他趕忙進去查看情況,就見陳平整個人癱在地上,指著牆嘶喊著「有鬼!有鬼!」。

侍衛當時順著陳平指得情況看過去,並未發現什麼異狀。

陳平大喝一聲,抽出侍衛腰間的刀就沖著牆砍去,對著空氣就一頓亂揮亂砍,好像真與什麼東西在搏鬥。侍衛被陳平這個樣子嚇得不輕,在冥冥中也看到鬼影在房中飄來飄去。

直到其餘的人持著燭火衝進來,兩人才猛地清醒過來,滿頭大汗地看著來人,方才的事竟已忘了大半。

自那之後,陳平夜夜心悸不已,自覺鬼怪纏身,不敢再動法華碑。可沒有法華碑,他也不能回京復命。陳平現在滯留在雲梁的驛站裡,進退兩難,又無可奈何。

陳卓說:「大哥派人來請我想想法子,可我這個半身殘廢的,去了或許添得麻煩更多。...意桓,你看這該如何是好?」

李檀將嶽淵攬過來,揉著他的腦袋,道:「阿淵能進鹿鳴書院,陳兄跑前跑後出了不少力。這次他遇了事,我豈能袖手旁觀?皇上那邊不好搪塞,倒是雲梁嘛...我不信鬼怪,此事多半也是有人在搞鬼。我這就進宮請命,到雲梁幫一幫陳兄。」

「若不嫌麻煩,載我一程罷。大哥來信中言語混亂不清,怕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我很擔心他,想親自去看看。」

「我何時嫌過你麻煩!」

李檀正要吩咐人更衣,準備入宮。嶽淵趕忙握緊李檀的手,道:「也帶上我。」

李檀回身,奇道:「你去湊什麼熱鬧?」

「陳侍郎在我入學一事上幫過忙,我也不能袖手旁觀。我跟著你,還是按老規矩...」

「——只聽、只看、不說,拔腿就跑。」兩人異口同聲,末了皆笑起來。

嶽淵舉起手中的佛鱗劍,出了半刃,揚起下巴說:「你不要總拿我當小孩兒看,我能幫你的。」

李檀說:「好,那就讓你跟著。去帶上東西,阿淵往後就是大人了,這次要自己收拾行囊。」

嶽淵一喜,彎著眼睛興奮地點點頭,將佛鱗收起來,轉身欲走。

侍奉的下人趕來,將嶽淵落在四角亭的扇子遞給他。嶽淵將扇子別在腰間,扇柄下懸著的玉穗子隨他的腳步盪著,一同消失在走廊處。

陳卓看得清楚,嶽淵手中的劍是佛鱗劍,接過的那把扇子上頭掛著的是玲瓏小玉。

他扶著輪椅上前來,抬頭看向李檀,沉著眼睛說:「佛鱗也就罷了,這玲瓏玉乃是李老將軍予你生辰禮物,你都捨得叫這孩子拿著頑?」

李檀笑著搖搖頭:「阿淵對劍的領悟很深,唯有佛鱗能夠配得上。至於那塊玉...他拿著比我拿著開心。」

陳卓握著輪椅的手驟然收緊,他輕蹙了下眉頭,說:「意桓,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罷。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明白。」

李檀還望著嶽淵消失的方向,陳卓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見走廊盡頭一片濃翠,是從前將軍府已經枯敗許久的金鑲竹重新煥發著的濃濃碧綠。

李文騫老將軍愛竹,這片金鑲竹是他親手所值。自他死後,這片金鑲竹便再沒有回到過這樣的翠綠。如今好像重新活過來一般。

李檀不經意笑起來:「阿淵很好,有他在,這偌大的神威侯府總還像個家。」

陳卓說:「可他姓嶽,骨子裏淌著的是南地的血。你能留他幾時?」

「冬日裏李伯要整理院子,我下令讓他將這方竹子移了去。李伯勸我的時候叫阿淵聽見了,他說他能將這片竹子救活...」他漾著的笑容令人眩目,「後來阿淵跑去尋京都最有名的花匠,同他學了小半個月養竹的法子。不想入春之後,竹子就染了翠。」

陳卓說:「真能養活呀...?」

李檀失笑:「都死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養得活?這是阿淵偷偷栽得新竹子。」

陳卓挑了下眉。

李檀嘆道:「你問我能留他幾時...能留幾時到幾時罷,我真捨不得...」

一連綿延三嘆,陳卓聽得出他的無奈與不舍,心好似叫一枚細針扎了一下,油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太過怪異,連他自己都不曉得是何原因。

李檀揮去萬千思緒,拍了拍陳卓的肩膀,噙著笑說:「好了,我這就進宮去請命。你也快將馬車備好,隨我一同到雲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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