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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名臣》113.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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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衙役起刀一把割了自己的頭髮,撒到地上。

陳平正喝著茶,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竟嚇呆了眼睛。

衙役中了邪似的撞向供奉在法華碑前的爐鼎,直撞得頭破血流,大笑著從地上爬起來,顛三倒四地喊著:「佛祖!佛祖!帶我!...脫離苦海——!哈哈哈哈哈哈脫離苦海!」

不知誰大喊一聲:「是中邪了!中邪了!」

李檀大驚,眼見著那衙役站到了爐鼎上,一下倒在香灰當中,香火頭將他的衣裳燒穿,燙到他的皮肉上,零星的火星漸漸在他背上燒起來!

黑衣人驚聲大叫:「不要!」

李檀一窒,手腕翻動就從束縛中掙脫出來。

黑衣人驚著要去擒他,不想李檀縱身上前,將衙役撲倒在地,慌忙中拿袖子撲著火,大喊道:「陳兄!水!」

陳平急火直冒,轉眼尋見一旁祭祀所備的聖水。

水是無根水,前些日雨水初落,剛灌滿了小半缸,陳平力大無窮,上前抱起陶缸,往李檀身上一潑。

李檀倒吸一口冷氣,可算鎮定下來。渾身濕漉漉的,全然涼透,玄色衣裳顏色更深,襯得他臉色雪白。

李檀眉峰蹙起無奈,翻身坐在地上,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氣笑出聲:「這也太狠了...陳兄是想淹死我?」

陳平綳著臉,上前將李檀扶起來,切聲問道:「沒事吧?可傷到哪裏了?」

李檀搖頭,眼睛看向還躺在地上的人。

那衙役背上已經泛出摻著血絲的焦黑,撐著一絲神識,目光迷離地看向法華碑,低低囈著說:「...法華碑,不能動,報應...會有報應的!」

黑衣人疾步上前,跪倒在那衙役身側,將他抱在懷裏,扯下蒙面,哭聲喊著:「敏言!你看著哥,看著我——!」

那喚敏言的衙役癡癡笑著拉住黑衣人的領子,待他靠近了,輕聲說著:「哥,哥...別擔心...我騙他們的...哥,我想幫你,我有用了...」

黑衣人將自己的弟弟抱在懷中,眼淚奪眶而出,咬著牙,恨意滔天地看向李檀和陳平,反手抽刀對準他們:「誰敢動法華碑,我就叫誰死!滾!」

雲梁鄉的鄉民看見平日裏素來和善待人的趙敏言中了瘋症,作出這般癲狂的舉止,定是詛咒無疑了。這回是趙敏言,下次又是誰呢?

燒焦的背脊還歷歷在目,無窮的恐懼化作無窮的憤怒。

一人叫囂著大喊:「對!不能動碑!」

其餘人也有了勇氣,紛紛振臂高呼:「不能動碑!不能動碑!不能動碑!」

聲音如同雷動,人群暗潮湧動,一步一步湧上前來。圍成人牆的士兵持著刀對準人群,可面對蜂擁而來的人群,他們沒有一個敢動刀,步步後退,直至收攏至一處。

陳平扶著李檀,被圍在人群中央,叫士兵堪堪保護住。面對失控的場面,陳平火冒三丈,舉刀大聲喝道:「本官是奉皇命前來移碑,你們想造反不成!」

雲梁的百姓又怎會再聽他說什麼?個個憤怒著一雙眼,甚至有得人開始推搡著士兵。士兵中有一人倒下,人群就像瀉下堤的洪水般湧過來,好似碎石雜落般的腳步踩過那士兵的身軀,痛苦的嚎叫聲被淹沒成低低的嗚咽。

李檀看見,又驚又怒,離開陳平身邊,上前想要將那人拉起來。

許是百姓以為這人是要動手了,不及李檀走近,一群人就撲上前來,抓住李檀的胳膊和領子,紛亂中也不知道是誰沖著他的腹部就搗了一拳。

李檀不防地吃了一記,萬萬沒想到百姓真敢動手。這可是死罪,他們當真瘋了?!

他反手蘊了十足十的力將面前的人打開,撥開人群將那跌倒的士兵扶起來,卻見一隻手迅速撿起那士兵掉落的刀,狠狠地朝著李檀砍下!

李檀抽出貼身的匕首反手格擋出去,眼前突地橫潑出一口鮮血,濺到李檀的臉上。

這一股黏膩濕熱的觸覺,叫李檀怔住,一陣窒息。眼前的鄉民猛地倒下。

紫黑色的身影好似從天而降,鋒利的長劍所到之處皆是鮮血。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帶著半口獠牙面罩。面罩上是紅的血,面罩下是狠的眼。

下手狠厲,起落毒辣,訓練有素。

死士。絕對是死士無疑。

李檀從紛亂的人群當中捕捉到幾個身影,他們個個手持刀柄,混在百姓當中,但又不像是來請命的普通人,每一個當中眼露凶光,滿是殺意,見大局已亂,提刀直衝向李檀和陳平。

李檀立刻明白是有人想趁亂殺害朝廷命官,無論出於甚麼樣的目的。但這從天而降的死士又豈是一般人?刀鋒利刃纏在一起,分不清血與光,具溶在昭昭明日當中,

陳平眼見兩股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勢力纏鬥在一起,一時驚了眼:「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都住手!住手!」

從紛亂的人群當中,李檀遠遠看見坐在輪椅當中的陳卓,淡著一雙眼,無波無瀾。

待至眼前的人一個一個倒下,死士回身看向陳卓,等到對方輕輕點了點頭,這些人在頃刻間盡數退去。

隻留下兩個陳卓的近侍,將那挾持李檀的黑衣人以及他的弟弟押送到輪椅前。

李檀與陳卓對視片刻,心陡然顫抖起來。

李檀為家國鎖住了心,捆住了身。他視陳卓為知己,皆因羨慕陳卓這雙勝過雲中鶴的眼睛——不為俗世所擾,不為外事所累。

日光正盛正暖,可此刻李檀隻覺得背脊一陣發涼發寒。

是了。是了。陳三願怎能是池中物?除了殘廢的一雙腿,文韜武略,他向來不弱於人。

「李檀——!李檀——!」

李檀從恍惚中醒過神來,見嶽淵不知從哪兒沖了過來,焦急地上下打量著他,急切地問著:「怎麼了?你沒事吧?」

李檀從地上站起來,幾個士兵見狀,趕忙將那受傷的士兵抬下去就醫。

嶽淵上前抓住李檀的手,再問:「李檀,你受傷了嗎?死...死人了...你看...」

李檀將他攬到懷中,遮住他的視線,不容他再看。

他用手撫著嶽淵的腦袋,聲音飄飄的,輕得好像不存在似的:「我沒事...」

陳平:「二弟,這是怎麼回事?這都是些什麼人?」

陳卓擔心地一路跟來,卻在人群當中發現混著很多手持兵刃的匪徒,脖子上都紋著虎頭。

之前京都卷宗庫裡有過記載,雲梁活動著一批虎頭匪,常常在雲梁作亂,現如今趁著官民相鬧的空檔,渾水摸魚,想殺幾個官,振振自己的威風。這樣即便暗殺失敗,也可直接將罪責推到暴/民身上。

遠遠的,陳卓答著陳平的問詢,文然笑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溫和得像塊潤玉,彷彿與剛剛李檀看見的不是一個人。

李檀牽著嶽淵上前,吩咐擒著兩兄弟的士兵說:「將這兩人關到縣衙大牢中去,由本侯和侍郎大人親自審問。」

令下後,他帶嶽淵回驛站去,陳卓急著喚住他:「意桓!」

李檀腳步一頓,陳卓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幾欲張口都沒能說出什麼來,隻乾巴巴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無礙。想必那人挾持你的時候,你已有了勝算,倒是本侯多管閑事了。」

那麼多死士在側,何需他李檀抖那些小聰明?

「意桓,你聽我解釋...!」

不等陳卓再言,李檀就帶著嶽淵離開了。

移碑一事終因這場民丨亂暫且擱置下來。

關於此次民亂,縣衙上奏朝廷的文書上言那些殺害暴丨民的皆是官兵所為,因有歹徒混在百姓當中,意圖傷害陳侍郎和神威侯,不得不出手製止。

宣德帝回復的口諭中,隻令神威侯和陳侍郎做好善後事宜,撫慰民意,儘快將法華碑移到宮中來。

陳平要提審趙敏行、趙敏言兩兄弟,前來邀李檀同行。

那日挾持李檀的人就叫趙敏行。

趙家在雲梁生息多年,雖不算是什麼富貴人家,但也頗有些名望。趙敏行是個教頭,憑著自家拳腳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幾乎雲梁的鄉民都沾過他的恩情;其弟趙敏言在衙門當差,為人雖怯懦了些,卻也是個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的老好人。

有為趙氏兄弟求情的百姓,已在縣衙門口跪上多日,請知縣大老爺從寬處罰。

跪在街上的百姓被驅趕了又再回來,陳平看著,更是叫這趙氏兄弟兩個氣得牙根兒癢癢。

他陳平活了幾十年,也沒少遇見奇事,參與過奇案,這還是頭一次被人耍得團團轉。被人耍了也就罷了,如今抓到罪魁禍首,竟是連處置都不能了麽?!

他將一腔怨氣訴給李檀聽,拍著桌子大叫道:「就憑他挾持皇親國戚這一條罪行,本官現在就能要了他的腦袋!」

李檀不急不躁地笑了聲,手下還在細細地給嶽淵編著小辮子。

嶽淵乖巧地坐在凳子上,這小半年,他個頭兒竄得很快,往前李檀給他編辮子,他只要站好就行;現在要他坐著,李檀才不至於太費力。

陳平見李檀不作聲,焦急得不行:「小侯爺呀,你也跟我去一趟,咱們好好治治那兩兄弟!」

李檀哼笑道:「倒不必要本侯出手,三願足智多謀,定有辦法應對,陳兄可以去問問他。」李檀將小辮子束好,拍拍嶽淵的腦袋,說:「好啦。」

嶽淵撫著鬢角的發紋,笑嘻嘻地站起身來,眼睛好似星光般閃耀。

陳平聽李檀此言,想起陳卓當日悶悶不樂地同他說——「我生來跛足,繼而殘廢,爹怕我遭人劫持,精心培育了一班暗衛保護我的安全。那趙敏行劫持我的時候,意桓換了我當人質,我沒能喚出暗衛及時相救,令他陷入危險的境地...他肯定是誤會我...哎......」

陳平沉酌再三,說:「小侯爺,當日之事,你莫怪我弟弟欺瞞你。那群人是我父親安排來保護他的侍衛,因著平日裏不能輕易示人,故而弟弟他才有所遲疑......你也知曉的,他將你看得極重,並非不肯相救。」

李檀抬起眼皮來,稍稍眯著眼睛問:「侍衛?他是這樣告訴你的?」

謝容方見李檀唇齒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

緊接著,那陳姓中郎將把李檀推開。

李檀接連後退,險些將跌下高台去,謝容緊緊握住酒杯,彷彿下一刻就能將杯子捏爛一般。

好在其餘三位扶了李檀一把,李檀借勢正身,迴旋站定,往身後看了看那位陳姓中郎將,略一笑:「幾位兄長,可不要對不住我。」

說著,五人便交上手,赤手空拳,拚得皆是掌法拳勁。

四名高手習武多年,扎底深厚,每一拳每一掌都帶著鐵鎚般千百斤重的力道,出拳收拳,雖緩但重,若打到實處,定是要讓受者好好吃一番苦頭。

李檀相較於他們來說瘦小無比,但身法輕盈,借力打力,好幾次就差點將人誆下去。

李檀推拳,正叫那陳姓中郎將抵住拳頭。李檀眼睛一瞪:「還不走?!」

陳姓中郎將奸詐地笑著:「小子,倒有幾樣好把式。可那酒錢該怎麼算?」

李檀急忙應答:「我出。」

「前些日子我們兄弟輸給你的錢呢?」

「還!」李檀回拳再攻,見對方又接下這招,再道,「等休班,再請你們去一趟品香樓,成不成?再糾纏下去,可真就叫意桓為難了。」

四位相視一笑,正是撤了力道,四方虛晃幾招,竟叫李檀一個一個打下台來。

李檀回身奪下角刀,振臂高舉,整個人沐在日光中,如同朝陽一般灼灼欲燃,眉宇間皆是少年的意氣風發。

群臣鼓掌喝彩,掌聲雷動。皇上大笑著給李檀鼓掌,皇后輕笑著舉杯祝賀皇上得此良才,臣子也跟著皇后一同恭賀聖上。

李檀奪下角刀,一步一步踏上雕台來,斂袍跪身,將角刀平舉於聖上面前,說:「請皇上結綵。」

皇上走下台來,將李檀虛扶起,笑容滿面地將角刀上的紅彩結下來,將刀交到李檀的手中,來回打量他幾眼,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李檀,好樣的!給李將軍長臉了!」

「多謝皇上。」

皇上坐回龍椅,問李檀:「說說,這麼高的枱子都敢爬,想要這柄角刀做什麼?」

若換了其餘進士回答,無外乎天子恩澤、抱負天下一類的雄心壯志,李檀略微想了想,下意識看了一眼在旁邊坐著的謝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方拱手傾身。

「自是要送給心儀的人。」

皇上怔了怔,不防地笑出聲來,一時龍顏大悅,就連同坐的幾位臣士都低低笑起來。

皇上笑問著究竟是哪家的小姐折了李探花的心,李檀卻不答,道:「等臣下得了回應,再來告知皇上;到了那時,若能得皇上一旨賜婚,臣下感激不盡。」

「好。朕就應了你。那小姐若願意,朕便將她賜予你做夫人。」

春寒料峭,月色溶溶,吹開枝頭千重萬重梨花,如同深夜飛雪。

謝容蘸墨提筆,宣紙上的燈影晃了一晃。

他抬眼見一隻修長的手轉著門口的琉璃燈,燈發出風一樣的響聲,又聽極為歡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這兒的琉璃燈真別緻,回頭送到我府上一個唄。」

謝容緊繃著臉,放下毛筆,靜靜地看著李檀一步一步走近。

李檀隨意地坐在謝容的書案上,往謝容跟前湊了湊。從宴上回來,謝容就換下朝服,著上玉白常服,李檀伸手替他整了整微折的領口,說:「怎麼?不歡迎我?」

謝容顯然是在生氣。李檀識趣,從懷中摸出那把角刀出來,遞到謝容面前:「謝容,你今天可聽見了,你皇帝老爹要賜你給我做夫人!——哈哈!」

「少胡言亂語。」謝容皺眉盯著金燦燦的角刀,「你做得好事,還怕將軍府不夠礙眼麽!」

李檀繞到書案後,與謝容對視片刻,眯著眼睛笑道:「不,你想說的不是這句。」

「什麼?」

李檀直勾勾地盯著他,謝容叫他看得心煩意亂,一把將他從書案上揪下來,反手推到牆上,兩人身形貼得極近極近,唯有謝容的胳膊橫在兩人中間。

「為了一把刀,你不要命了?!」

他的身上很涼很寒,只有同李檀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是熱的。

李檀笑出聲:「這才是真心話。」他艱難地抽出手來,將角刀擲到書案上,說:「你瞧,我給你奪來了,你答應我呀,我去跟你皇帝老爹提親。」

冰涼下炙熱滾燙的吐息猛地壓下來,李檀唇上印了些微涼,如同飲冰。卻不等他再品,謝容移開唇,張口咬到他的脖子上,咬得不重,牙齒反覆噬咬,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拆骨入腹一般。

廝磨一番,謝容放開李檀,喘息間還不忘道:「我問你,今天在高台上,你與那個人說了什麼?」

李檀:「你說陳平?」

謝容咬著牙說:「我不認得他。別以為我沒看出他是如何下來的,在父皇面前都敢與他的近侍虛晃,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李檀:「你當認識的,陳平是陳卓的親哥哥,是刑部尚書的兒子。陳卓陳三願,你可還記得?前幾日,三願還同我和大哥一起吃過酒,那時你在隔壁,來瞧過一眼。」

「就是那個瘸子?」謝容放開李檀,聲音一貫的冷淡,「你倒是喚得親熱。」

李檀燦燦地笑著:「哦——我明白了。看你今日在宴上見面對我冷言冷語的,隻與我大哥說話,原以為我即便為你奪刀,你都不看我一眼的...」

「你...我沒有!」

「怎麼沒有?不然你怎麼知道我與陳平過了虛招?」

謝容沒有生氣,看著李檀的面容端詳了半晌,一直綳著的神情方才緩了些,回答道:「放榜之時我便告誡過你,不要出太多的風頭。你是李將軍的兒子,該知道『功高震主』何意。不過是一把刀而已,何必...」

「你也說了,不過是一把刀而已,能有什麼乾係?若無一人敢上台,那才是真折了皇上的面子!」

謝容見他不放在心上,咬著牙說:「李檀,你怎麼不聽話!」

「聽話。我聽話。我聽你的,連官都不做了。你去瞧瞧其餘的人,這個時辰,哪個不是在跟某位王公大臣喝酒結交,以圖未來仕途的?...我隻來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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