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寺院的茶舍，只有粗茶淡飯……」

瞬間也像是回過神來了，龍馭逡也站起了身子，起身想接過茶壺：「我來吧！」

低頭，他率先捕捉到到就是金美智手腕處隱隱露出的一個青紫的傷疤，眼角的餘光還沒從那張熟悉的面孔上全部收回，再度震驚地，他已經攥住了她的手腕：

「怎麼了？你受傷了？」

下一秒，金美智卻蹭地收回了手，還掩耳盜鈴地去摩挲了下胳膊，把衣袖往下扯了扯：「沒有！」

這一刻，已經不用懷疑有異了，繞了一步，龍馭逡直接扯過了她的手臂，果然，袖子一擼，只見她細白的胳膊上到處是圓圓點點，有深有淺，各種大大小小的傷疤，像是燙傷，放目望去，略顯磕巴，真有些慘不忍睹。

眸子再度瞠大了幾分，龍馭逡望向她的目光再度充滿了不敢置信：她胳膊上怎麼這麼多傷疤？

不自覺地，他的腦子裏已經補出了各種她受盡虐待的大戲。也不外乎龍馭逡會這麼想，實在是曾經在夜總會裏見到的那一幕已經落下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此時，從心底往外翻滾地是千萬個大寫的「慘，慘，慘」！

可是，以前，他不記得她胳膊上有這麼多傷疤的啊！

雖然龍幫號稱是刀口上過來的，見慣了各種人間慘劇，但龍馭逡終歸是含著金湯匙出聲的，即便是見過社會冷暖的各種汙穢不堪，但事實上，東方傾城的那一幕還真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殘忍、又最不可描述的，聽聞跟親見，感覺還是完全不同的。

自以為自己已經冷血到了極致，但那一幕，不知道是因為她這張臉的緣故還是實在是太不可描述，都已經發酵成他的夢魘了，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糟糕了。

所以，疑惑，不解，同情，憤怒甚至還摻雜著說不清的複雜情緒此刻真是壓地龍馭逡都有些透不過氣來，其實龍馭逡更不能接受的還有一點，就是一個置身事中的女人，居然彷彿比他還淡定、還處之泰然。

總之，一切的一切，打地龍馭逡各種措手不及的不適應。

龍馭逡還沒找到自己的思緒跟聲音，金美智已經開口解釋了：

「多數是舊傷，我自己燙的！我會抽煙，但不經常抽，沒有煙癮，受不住的時候，我就在自己胳膊上燙幾個，燙著燙著就受得住了，沒想到不知不覺竟留下了這麼多！」

苦澀地扯了扯唇角，金美智的嗓音依然雲淡風輕：

「以前怕被人看到，怕被問，在家裏多數也是塗著遮瑕膏的，拍戲專用的，不使勁搓，水也不是那麼容易洗掉！反正你也知道了，今天就沒……」

幾句話，算是解釋了龍馭逡心底所有的疑惑，臉上閃過一絲苦澀，金美智說的其實也不全是謊話，她胳膊上以前的確是有幾個煙蒂留下的疤，不過除了略顯坑窪，其實顏色都已經淡出鳥了，她胳膊上現在能看到的很多都是她之前才燙下的。

隱約間，龍馭逡彷彿已經能猜到她經歷過什麼，這些的確是他以前都沒想到過的，特別是她此時此刻說話、著裝、動作、神情簡直像極了曾經的沈蘿，面上笑著彷彿什麼都不在意，彷彿很堅強很樂觀，卻每個眼神都透露著從骨子裏的自卑，柔弱地堪憐。

陣陣別樣的香味飄過，龍馭逡近乎是頹廢地癱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的，抿唇，他沒有接話。

分別給兩人倒了茶，金美智也緩緩又坐了回去。

一口悶了一盅茶，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龍馭逡才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乾那種事？為什麼要作踐自己？

他想不明白，可這張在他半生中又佔存了大半的臉卻讓他又滋生了以前那種舍不掉的情愫：似乎此生他所有的軟弱跟同情，全都給了一個叫沈蘿的女人。

沈蘿死後至今，八年多了，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讓他駐足的女人，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血是冷的，對誰都不會有情、不會多情。

可是這兩年，一切突然就像是變了。

他莫名其妙地對女人感興趣了，突然間心底的那處柔軟又像是被人給喚了起來，但這一刻，龍馭逡真實的感覺，更多地卻是疼——堵心的疼！

扯了扯唇角，金美智端起茶杯卻又放了下去：「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明明知道是個夢，哪怕只是個夢，我以為我可以做一輩子！」

不得不說，金美智是非常會撩人的，特別是男人，句句話都透著深意，卻又什麼都沒明說。

龍馭逡微微沉默了下，卻似乎是聽到了些抽噎的聲音，但挑起頭，金美智還是一樣的淺笑，苦澀的淺笑：

「你一定覺得我很臟很賤，都到這個份上了我怎麼還有臉出來見人？換了一般女人，不跳樓也早該挖個地縫鑽了吧？」

「我沒有！」

太過急切的否認，恰恰說明了龍馭逡心底不自覺地排斥：他倒不是說覺得女人必須要從一而終，但出來賣的，他的確從骨子裏瞧不起。

連當初的慕容雲裳也算上，雖然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貪戀著女人的美色，但想靠身體換一切的人，不管男女，他的確厭惡地緊。

但慢慢地，他就看到了慕容雲裳的不同，生活所迫，她低頭了，但原則跟底線，她始終保留著，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對她改觀甚至慢慢開始刮目相看，而這一點，是兩人最大的區別。

在一起這麼久，慕容雲裳日子並不算寬裕，但她從未開口問他索要過什麼，連慕容曦上次住院的高昂費用，他都只是出了個零頭，前面的都已經繳過了。

在龍馭逡的認知中，金美智的條件比她好太多了，斷然不該走到這一步。

「我也無臉苟活於世，可是我不能死！我若現在就死了，我都不知道我這輩子的根在哪兒？不知道我淪落至此為了什麼？我不甘心！我也不想做這些，可我沒辦法，一腳踩了進去，我就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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