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臉頰上的紅暈就和夕陽一樣落下，化作一片蒼白。

她愣愣望過來，眼神有著她自己都可能不知道的倉惶。

這一刻心情陷入沼澤裡的時白夢，甚至於沒發現，伊諾臉上木質面具的鼻子，竟然拉升似的往前長了兩個度。

伊諾彎下腰，握起她一隻手，「我能請你跳一支舞麽？」

像個優雅的小貴公子。

時白夢頓了頓，低低的，「嗯。」

她不想讓伊諾看出她的心情，還很想很想問伊諾，剛剛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開玩笑的麽？還是……

可是伊諾以前從來沒有跟她開過這樣的玩笑。

哪怕生氣到跟她幾天不見面不說話了，也沒有說過討厭她。

時白夢從來不知道，這個詞在伊諾的嘴裏說出來，能給她帶來這麼大的打擊。

打擊到彷彿陷入沼澤裡，腦子裏都亂成一團。

打起精神啊，不就是一句話麽，人家都沒什麼反應，你這樣太大驚小怪了，太脆弱了吧！時白夢在心裏不斷的給自己打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努力的揚起了笑容。

「諾諾，你剛剛……」

「嗯？」伊諾另一隻手扶著輪椅，帶著她跟上音樂的節奏旋轉了一圈。

旋轉中，時白夢的話語被打斷，看不清伊諾的表情。

重新回到正面，時白夢咬了下嘴唇，綻開笑容說道：「你剛剛說討厭我？」

「嗯。」

聽到這個字眼，時白夢的心臟猛地往下一沉。

她唇瓣不自覺的輕微抖了抖，像是被掛上千鈞重的鉛塊，怎麼努力都提不起來。

「你開玩笑的吧？」語氣都在抖。

伊諾說：「沒有開玩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

時白夢手豁然捏緊。

這一刻，她甚至不敢去看小白王的表情。

她垂下眼皮，告訴自己忍住，絕對不能哭，多大的人了，不就是幾句話麽。

幸好小白王在跟她跳舞，偶爾的旋轉動作，讓她可以不去面對小白王的臉。

連聲音的沙啞脆弱，也可以接著周圍的歡樂聲掩蓋，「為什麼突然就……」

「不是突然，一直都不喜歡。」

「夢夢又傻又笨還囉嗦。」

「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夢夢了。」

「不想夢夢做我女朋友，更不要跟夢夢在一起。」

「夠了！」時白夢猛地抬起頭，發熱的眼眶通紅。

當她看到小白王此刻的模樣時，滿腔的委屈害怕難過迷茫都化作了愕然。

那個面具……

面具上的鼻子怎麼這麼長了？！

視線裡小白王臉上戴著的木質面具，一根小棍子樣的鼻子，現在長長的延申出來，足足有六七厘米長。

這時，伊諾輕輕說道：「這些話不是夢夢想聽的麽。」

時白夢看見那木棍樣的長鼻子，縮短了那麼一點點。

「夢夢不是不愛聽我說喜歡你麽。」

又縮短一厘米。

「夢夢你現在是在難受嗎？」

時白夢張了張嘴。

伊諾說：「你的眼睛紅了。」

鼻子縮短一厘米。

時白夢立即偏頭，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子。

「諾諾也好難受。」低啞的嗓音喃喃。

時白夢立即朝他看去，對上面具後，伊諾那雙浸透了露水般的眼睛。

他的鼻子已經縮短到差不多正常的長度。

「……匹諾曹。」時白夢輕聲道。

伊諾微微一笑，「嗯，夢夢真聰明。」

鼻子增長。

時白夢：「！」瞪眼。

伊諾：「猜對了。」

鼻子縮短。

時白夢哭笑不得，覺得自己的心情在過過山車，上上下下衝擊著。

他彎下腰，直接蹲在時白夢的面前，微微昂頭望著她。

「時白夢。」

「嗯？」

第一次從小白王的嘴裏，聽到他喊著自己的全名。

時白夢有點恍惚，也有點害怕。

這種害怕和往日的不太一樣，就好像已經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害怕又期待的迎接著。

面前蹲在面前少年勾起嘴角。

隱藏在匹諾曹面具後的眼，如從海中朝上看的天空，陽光灑下一片明透的碧藍。

「我討厭你。」

「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人就是你。」

「我會討厭你一輩子。」

「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見你。」

「我會離開你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人，再也不參與你的生活。」

時白夢愣愣望著他。

木鼻子越來越長，很好笑。

她一點都笑不出來。

伊諾眨了下眼睛，輕輕的再次開口，「我會躲到你看不到的……」

她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別說了。」

伊諾沒有反抗，就這麼安靜的望著她。

時白夢也沒有說話，緊緊抿著嘴唇。

大概四五秒後，音樂老師的鋼琴曲結束，現場響起一陣掌聲。

伊諾靠近，聲音在掌聲裡，也就近的她能聽見。

他又一次問道：「夢夢，你在難受嗎？」

他說：「我也難受，明知道是在說假話，可是說出來還是好難受。」

伸手摸在時白夢發紅的眼睛周圍，細嫩的皮膚，紅紅的好像隨時會哭出來。

時白夢不禁的眨了眨眼睫毛，視線朦朧的望著他。

「你想聽到的是這些話嗎？」他問。

時白夢：「……不是。」

伊諾笑道：「我其實想說的都是相反意思的。」

相反的意思？

討厭……喜歡。

一輩子討厭，一輩子喜歡。

一分一秒都的不想見你，一分一秒都想要看見你。

時白夢心跳一頓。

「可是我說出來，夢夢就要怕我躲我。」伊諾的鼻子隨著他後來說的幾句話，已經縮短到正常長度。

他把腦袋往時白夢的膝蓋上一放，喃喃道：「好難受啊。」

時白夢眼眶一熱，脫口而出，「對不起。」

伊諾抬起頭，「不是對不起。」

把她的手拉到面具上。

「是好討厭你。」

如果戴上謊言的面具才能喜歡你，我還是想一直一直喜歡著，越來越喜歡你。

……

摸到那變長的木鼻子。

時白夢才知道那是看起來像木色的橡膠，裏面大概有個伸縮金屬？

她看進面具後凝視著自己的淺色眼睛，嘴裏泛著苦澀又似甜蜜的味道。

「可是，」時白夢笑了起來，「我好喜歡你，」

－－－－－－題外話－－－－－－

（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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