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不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好像想抓住點什麼。

「先聽我把故事說完。後來出了這個事情後，他們都後悔了，你知道我爸那天哭成什麼樣嗎？一個大男人就蹲在家門口，號啕大哭。我媽生了一場大病，差一點點死過去，病好後，就直接把公司搬去了英國，這些年她幾乎都在英國生活。」

「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不離婚呢？」陳加樂不是很明白。

斐不完看了看窗外，突然很想抽煙，他往右打了一記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打起雙跳。

「陳加樂，你離我遠一點，別聞著煙味。」

這個男人知道她懷孕後，就沒有在她面前抽過煙，這還是頭一回，應該是心裏很難過吧。

陳加樂走到他身後，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沒事，你抽吧。」

斐不完身體僵了僵，迅速點了根煙叼進嘴裏，把手伸到後面，抓著女人的兩條胳膊懷住自己的腰，彷彿這樣就能驅散心裏的痛。

「他們不離婚是因為我，他們想給我一個家。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就想把這份愧疚堆砌成愛，給另一個。」

陳加樂聽了這話，一呆，下意識道：「只是父母雙全可不能稱為家，家應該是個有愛的地方，他們這樣做，反而會給你壓力。」

瞬間，斐不完一下子吐掉了嘴裏香煙，轉過身把女人死死的摟在懷裏。

世間最好的戀人是什麼？

就是你說一句話，她立刻就能領悟到那話裡的深意。

他摟得很緊，幾乎讓陳加樂喘不過氣來，她沒吭聲，抬起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伸手撥開了發他額前的幾縷碎。

「斐不完，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叛逆，弔兒郎當甚至玩世不恭了。」

一個少年，在失去了心愛的妹妹，然後又長年累月的生活在這樣畸形的家庭裡，他只有用叛逆，弔兒郎當和玩世不恭來掩蓋他心裏對父母的恨。

他長久以來，在心裏鑄起大壩，固執的不讓任何人走進去，即使如陸續，厲寧那樣的好朋友，也只能在旁邊偷暌出一點端倪。

只有那個從小陪著他的甘伯，知道這個少年心裏所有的苦和恨，痛和怨。

「陳加樂，你知道嗎，我寧願他們離婚，寧願他們相互破口大罵，甚至老死不想往來，也不想因為我而維持著這個家，他們讓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是累贅。」

斐不完聲音抑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是家嗎？

那是枷鎖。

鎖住了他所有的快樂。

他寧願天天和陸續，厲寧他們鬼混，也不想回到那間又大又豪華的別墅。

陳加樂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一口氣憋在胸口，胸口竟發起疼來。

她是替他的男人疼的。

那樣的童年，再加上那樣的初戀……這傢夥沒有變成個十惡不赦混蛋就算是好的了。

她第一眼看到他背影的感覺沒有錯，他原本就是一個孤獨的，可憐的，懦弱的人。

「斐不完，我……」

一根手指貼在陳加樂的唇邊，斐不完如枯井一般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光亮。

「陳加樂，你給我記住了。有了你和孩子，我不會出軌；就算哪天不愛了，我也會明明白白，坦坦蕩蕩的告訴你，然後我們一起開開心心的撫養女兒。我必須要給我女兒一個天底下最幸福的童年。」

話說到這裏，斐不完的眼神突然變了，好像那個痛苦掙扎，放蕩不羈的斐不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和一個成熟的準爸爸。他寬闊的肩膀要為妻女遮風擋雨；

陳加樂硬是逼著自己把眼淚收回去。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斐不完，你快問我，做過最喪心病狂的事是什麼？」

斐不完：「……」

「斐不完，你快問，快嗎！」

「陳加樂，你做過最喪心病狂的事是什麼？」

陳加樂輕輕的吐出七個字：「第一眼就愛上你。」

……

夜深。

斐不完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女人，偷偷掀起被子走到陽台，拿出手機給陸續發了一條語音微信。

［兄弟，睡了嗎？］

陸續回來的語音，透不濃濃的疲倦：［睡個毛線，在醫院門口等老婆下手術台。深更半夜的，你什麼情況？］

斐不完嘴角抑不住的揚了起來，［感覺……日子過得挺有意思的。］

陸續：［怎麼個有意思法？］

斐不完想了想：［就是吧……嗯……那女人也算不得漂亮，性格也不溫柔，但和她在一起就覺得有意思。］

陸續：「……」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發一個驚悚的表情。

斐不完：［像我們這種人，誰還沒個過去了，我之前挺混蛋的，但喜歡上她之後吧，煙，我戒；酒；我戒，女人，我也戒，他媽了個巴子的，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小爺我風生水起了三十年，怎麼就被這個丫頭片子給拿捏住了，還特麽心甘情願。］

陸續又發一個驚悚的表情過去，心道：兄弟啊，大半夜的聽你在這裏抒情，你倒是問問我，心甘情願嗎？

斐不完：［阿續啊，我知道我最近天天憧憬的是什麼嗎？］

陸續：［不是很想知道。］

斐不完：［滾，必須知道，我最近天天憧憬女兒生下來後，我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左邊親一口，右邊親一口，你想啊，兩個女人圍著我轉，這特麽是多幸福的事情啊！］

陸續聽著這男人口氣裡的炫耀，忍無可忍：［不早了，洗洗睡吧。］

斐不完：［也是，那女人沒我抱著，睡得不太安穩，我去抱我女人睡覺了，你慢慢等吧！］

陸續：「……」

斐不完花花公子的人設已經垮掉了！

垮進海底兩萬裡！

……

三月十八日。

周六，天氣晴朗。

被窩裏，陳加樂像偷腥的小貓兒似的，在男人的某個部位偷偷的摸了一把後，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衛生間。

洗澡，吹頭髮，擦香……鏡子裏的女人眼角含春，眼波流轉。

美！

打扮好出來，看到男人抱胸倚著牆看她，兩隻眼睛不停的發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