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鑫在家裏的沙發上挨了一夜，翌日，天剛亮，他下樓給二老買了早飯，又做了小半鍋清粥，這才去了市局。

半路，他拐進市局附近的一個小醫院，掛了個急診，請外科大夫幫他處理了一下後背的傷。

父親下手沒留情，棍子打得結結實實，皮開肉綻稱不上，但也傷得不輕。

他素來能抗，上藥時恁是一聲不吭，上完葯，沒事人一樣的走了。

剛到隊裡，馬上要出警，剛坐進警車裏，宋年夕的電話就進來了，「沈鑫，沈叔叔的心電CT我請吳主任過來看了，他建議沈叔叔再做些別的檢查。」

沈鑫心頭一跳，「有問題嗎？」

「目前不好說，等做了再說。」

「行，我請假陪他們過來。」

沈鑫掛完電話，沖一旁的趙明初道：「趙隊，請個假，我爸心臟要去複查，請半天假成不？」

趙明初一早就發現沈鑫今天臉色奇差，原來是擔心老爺子身體啊！

「去吧，去吧，不急，等老爺子把病看完了，再歸隊。」

……

一個小時後，沈爸爸被送進心臟超聲間。

因為吳主任親批了「加急」二字，超生報告在一個多小時後就擺在幾個專家的面前。

吳主任看了又看，問：「病人是不是有家族的心臟病史？」

宋年夕點點頭，「沒錯，他女兒就是先天性心臟病去世的。」

「怪不得！」

吳主任嘆息了一聲，道：「按理手術後，一般病人的血管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他的卻有萎縮的趨勢。」

「有什麼好的治療辦法嗎？」宋年夕問。

「最直接的辦法是裝支架，防止血管閉塞。」

吳主任又看了看片子，「他的心臟動過手術，再裝支架對心臟也挺有負擔，這樣，我們先用保守的方法治療，看看效果再做決定，實在不行的話，再手術。」

「吳主任，什麼是保守的治療方法？」沈鑫在一旁實在沒有忍住。

「吃藥。」吳主任扶了扶眼鏡，「這葯是進口的，很貴，而且不走醫保。」

「錢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的。」

「那就好！還有你們要給病人加強營養，加強鍛煉，還得讓他注意情緒管理，心臟有問題的人，情緒不能波動太大，凡事平和。」

兩人走出主任辦公室，宋年夕瞥了沈鑫幾眼，唇動了動，也終是把話給咽了下去。

沈鑫卻開口道：「年夕，借我點錢，等……」

「等什麼等？」宋年夕打斷他：「錢在我這裏根本不是問題，我隻想問你，你和他打算怎麼辦？」

「我說你操心的事兒，可真多！」

沈鑫輕輕地笑了一下，按著宋年夕的肩膀，「得了，別操心我，忙去吧！」

宋年夕急得跳腳，「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沈鑫斂去笑容，垂了眼簾道：「小傻妞，你可真是……就不能給我留點私隱和空間嗎？」

「……不是！」

宋年夕：「你們要是真心的，我去和叔叔阿姨說，慢慢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不用了！」

沈鑫安靜了片刻，嗓音有點啞：「你去說，他們不得不賣你這個面子，就算同意也只是一時，不會長久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

「涼拌！」

沈鑫仗著身高的優勢揉揉她的腦袋，轉身大步離開，轉身的瞬間，他的臉塌了下來－－還能怎麼辦呢！

「喂，我錢還沒給你呢！」

宋年夕在他身後喊，沈鑫揮揮手，「打支付寶上，多打點，我努力賺錢還你！」

宋年夕看著他，心裏忽然泛了酸。

配了葯，沈鑫把二老送回家，離開的時候，他對沈媽媽道：「媽，你有空把小房間收拾一下，過兩天我搬回來住。」

沈媽媽一聽，眼睛都亮了，「好，好，好，媽這就來收拾。」

「爸，你好好吃藥啊，回頭我空了陪你去公園遛彎啊！」

「行啊！」沈爸看著兒子笑。

這世上，哪有不走彎路的娃，能知錯就改就行了，別的不能計較太多，更何況兒子大了，也是要面子的，他往後退一步，自己就沒必要再咄咄逼人。

等人離開，沈爸笑容一點點冷下來，「咱們兒子是收心了，那人我估摸不會死心，孩他媽，你過來……」

……

赫瑞文是在送走一個病人後，看到沈媽媽站在他診所門口的。

他並不怎麼意外，依舊很有禮貌地過去打招呼，「阿姨？」

「哎！」

沈媽媽看著亮堂堂的診所，「那個……有時間嗎，阿姨請你吃飯。」

赫瑞文笑道：「應該是我請阿姨吃，走，我帶您去一家私家菜館。」

兩個人進菜館，要了一個小包間。

赫瑞文一坐下來，就把菜單遞到沈媽媽面前，「阿姨，您看您喜歡吃點什麼？」

「都行，主要是想和你說說話。」

「那我就作主了。」

赫瑞文笑笑，點了幾個菜，讓服務員沖了一壺好茶端上來。

茶倒滿，他沒有浪費半點時間，進入了正題：「阿姨，您今天是為了沈鑫來的吧。」

沈媽媽點點頭，「我們家就沈鑫一個，這孩子將來是要給老沈家傳宗接代的，你們那樣……阿姨不怪你，怪就怪我們沒教好他。」

赫瑞文笑了一下，沒搭話。

「你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見識也多，也比我家那傻兒子懂事。男人女人在一起，叫陰陽調和，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這事就走歪了。」

沈媽媽重重的嘆口氣，「阿姨聽說你也是家裏獨子，爸爸媽媽嘴上不說，心裏也是盼著你成家立業的，找個好姑娘踏踏實實結婚吧，不值得為那個孩子……人啊，活得就是個臉面，這事傳出去可不好聽。」

「阿姨！」

赫瑞文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好幾秒鐘才開口。

「我爸媽雖然心裏盼著我成家立業，但更希望我快樂。我們家沒有皇位要繼承，基因也沒好到那個份上，至於臉面那事……阿姨，臉面比你兒子的幸福更重要嗎？」

「你……」沈媽媽的臉色難看起來，「你一個男人，怎麼能給我兒子幸福，老婆孩子熱坑頭，才是幸福。」

「那是阿姨您所謂的幸福，而不是沈鑫他的。」

赫瑞文扶了扶眼鏡，「你們收養了沈鑫，給了他一個家，這一點別說他感激，就是我也感激。可如果用這個恩情綁架他一輩子，是不是－－太自私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