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瑞言打量他彷彿驚呆的表情，少頃，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走吧，我帶你們去！」

乘貨梯上到頂樓，呼嘯的北風幾乎能將整個人吹跑，整個城市的夜景都在眼前。

誰也無心多看一眼，走到阮奕潔的方位，幾個消防人員腰間系住安全繩從上往下探試。

「陸隊，就算從上往下，還是困難重重，必須要有人下去，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陸續扭頭看著陸繹，陸繹卻直勾勾地看著赫瑞言，眼中有千言萬語。

赫瑞言下巴稍稍抬起，目光平靜的注視著他。

這個眼神讓陸繹有種能安靜思考的空間，半晌他道：「寶寶，我必須去。」

幾個字，蘊含了幾層意思，每一層的意思，赫瑞言都懂，「陸繹，我說過了，我不是一般的女人，放心吧！」

陸繹伸手，用力的抱了她一下，轉身大步離開。

陸續朝手下打了個手勢，飛快地沖赫瑞言笑道：「二嫂，這裡冷，你找個避風一點的地方站著。」

「沒事，我就在邊上看著。」

「不放心我二哥？」

「不是！」赫瑞言勾唇笑了笑：「我隻想弄明白一個問題。」

「什麼？」

赫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想死哪裏不可以，她為什麼要跑紫鋒來死！」

……

陸繹下了一層，遠遠就看到阮奕潔的身影，風吹起她凌亂的長發。

他走過去，眼珠黑白分明，目光寒浸浸地。

阮奕潔扭頭看他，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二哥，你來了！」

她怎麼還有臉叫他二哥的－－陸繹心裏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幾乎就在這瞬間，他已經在心裏百分百肯定，這個女人跳樓是假，有事是真。

想到這裏，他從口袋裏掏出香煙，背過風點燃，慢慢吐出口煙圈後，才開口道：「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幾天，我都夢到了你！」

阮奕潔聲音嘶啞，直勾勾地望著他，「夢到很多我們從前的事情，二哥，你能原諒我嗎？如果你能，我就不會跳下去。如果你不能……」

阮奕潔表情微妙而複雜，堪稱是恐懼的變化，「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陸繹沒答應，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台正在直播的手機上。

此刻，手機的攝像頭，正對著他的臉。

換句話說，他臉上的每一幀表情，都被無限放大了很多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

那些躲在屏幕後的鍵盤俠們，吃瓜群眾們，正分析著他的表情和言語，來決定他們是同情這個女人，還是同情他。

一場用生命做威脅的網絡颶風，正在醞釀。

如果他說不原諒，他就成了逼死前妻的劊子手；

如果他說原諒，那這個女人就有充分的理由纏上他；

要如何做？

就在這時，手機有微信進來，掃一眼，是赫瑞文發來的消息，「二少，先穩住她！」

電光火石之間，陸繹做了決定，因為熬夜而沙啞的嗓音低沉有力：「阮奕潔，我們已經離婚，原諒不原諒沒有那麼重要，但你的生命只有一次。」

阮奕潔笑了，腳往外走兩步。

「天，她要跳下去了！」

「說個原諒會死嗎，一條人命呢，就算哄哄，也好啊！」

「這女人會不會是精神病啊，她似乎有點在道德綁架！」

「據說，她就是個精神病患者，剛剛從美國的精神病療養院出來。」

「怪不得呢，哎喲，快哄哎，精神病人受不了刺激的！」

直播間裡的發言多得根本來不及看，赫瑞文一邊掃著屏幕，一邊發微信：「二少，說原諒，快！」

陸繹頓了頓，一字一句：「行，我原諒你，你不要做傻事。」

話落，阮奕潔眼珠一動，輕聲道：「二哥，你真的原諒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戰慄的，脆弱，無助，可憐，柔弱是這個女人全部的形容詞。

明知道她在演戲，陸繹地卻無計可施，不得不順著她的劇本往下走。

「我真的原諒你！」

「二哥，那你能抱抱我嗎！」

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頂，陸繹滿口腔都是上火的甜腥。

微信又起，只有三個字：「答應她！」

陸繹的聲音十分柔和：「你過來，我答應你！」

阮奕潔像隻小鳥一樣，飛撲到陸繹的懷裏，然後探出腦袋，對著手機鏡頭輕輕一笑：「他抱住了我，他抱住我了！」

陸繹一把搶過她的手機，往身後一拋，一個弧度後，手機碎成幾片，直播間頓時一片黑暗。

這時，警察和消防員峰擁過來，將阮奕潔團團圍住。

阮奕潔似乎預料到了陸繹會這樣對她，很快鬆開了手，溫柔地看著他。

陸繹趁機退後，下意識抬頭看了上面一眼。

這時，阮奕潔笑眯眯道：「二哥，你不用擔心，我心事了了，不會再纏著你，再見！」

陸繹一口氣松下來時，阮奕潔正好被警察扶著從他身邊經過。

她突然停下來，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二哥，我得不到的東西，寧肯毀了！」

陸繹如遭雷亟，全身猛僵！

……

頂樓平台，原本已經把救身繩都捆在腰上的陸續，忙不迭的解開繩索。

「赫瑞言，我得趕緊趕到1983那邊去，你幫我和二哥打個招呼。」

「OK！」

陸續一邊跑一邊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晚點通電話，對了，讓二哥對阮奕潔多留個心眼，這女人絕對不是什麼會求原諒不原諒的主，她狠著呢！」

「會的，你自己小心點！」

……

暖氣充足的辦公室，和外頭冰寒的天氣形成鮮明的對比。

赫瑞言把一杯熱咖啡遞到陸繹手中，用指尖把他冰冷的臉一寸寸托起來，「她真的這麼說！」

陸繹點點頭，把咖啡放在一旁，雙手環住女人的細腰，把頭埋在她的腰間。

赫瑞言揉著他的短髮，「她毀不掉你的，有我呢！」

陸繹放開她，「寶寶，我不是怕，我總覺得這人突然回來，突然自導自演這麼一出，不止是威脅我幾句這麼簡單。而且，以她現在的狀況，想毀掉我也難啊！」

赫瑞言點頭：「所以，我讓沈鑫去查查她從哪裏入境，坐的是什麼航班……」

話說一半，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沈鑫和赫瑞文一前一後衝進來，兩人的臉上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