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間。

九爺跟著臉色大變，「不對啊，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往上的通道呢？我們這裡都有四個安全通道。那樣的酒吧不可能營業，因為根本通不過消防安檢！」

消防兩個字說出來，陸繹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赫瑞言會這麼急的把他叫過來。

消防安檢正是老三職務範圍內的事情，死了這麼多人，上頭是一定要追責的，老三無論如何脫不了乾係！

赫瑞言緊盯著那雙烏黑的眼睛，「如果三少真的被扯進來，最好好的結果是丟了職位，最壞的……怕是要坐牢！」

簡直像一發天雷轟然劈下，陸繹內心驚濤駭浪，下意識在腦海中搜索了十八個來回－－沒錯，現在上面在嚴打，對幹部失職、瀆職嚴究到底。

老三情人節就要大婚，滿打滿算只有不到十來天的時間，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種事情，影響的可不光是他的職業，還有和宋年夕的將來。

「陸繹！」

陸繹忙回神：「你說！」

「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從來不打刑事案件，主要是這種案子又累又吃力不討好。但這個案子……丁一的外公位高權重，在我最難的時候，他出手幫過我一把，受人恩惠，不說湧泉相報，但這個時候把案子交給我，我沒有辦法說拒絕。」

赫瑞言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神色已然平靜，「身為代理律師，把當事人掌握的材料泄露，已經違反了職業道德！後面我不會透露任何當事人的消息給你。」

陸繹無法壓抑住急促起伏的胸膛，短短的幾句話裡，他聽出了無數的信息。

她會做丁一案子的代理律師；

她會找出所有讓丁一死亡的兇手；

那麼，可以預見的是，將來的某一天，她會代表丁一的家屬站在原告席上，而被告席上站著的人－－是老三。

電光火石間，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站在法庭上，左邊是兄弟，右邊是愛人，這兩個人在相互撕咬著。

陸繹全身刺骨發寒，久久不能言語。

他的表情實在太罕見，赫瑞言看著他，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隨著沉默的延長，氣氛慢慢變了調，九爺見勢不好，挪開了腳步。

赫瑞言站起來，深吸口氣道：「我先走了，你最好和大少商量一下，還有，儘快和三少碰面，讓他做好心理準備。據我所知，很多部門已經介入這場火災的調查。」

……

「赫瑞言？」

「二少，人已經走了！」

「走了！」

陸繹一驚，忙起身追出去，路邊的越野車已消失在車流中。

他呼了口氣，強行把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海中清除，將思考重點放在事情本身上面。

那麼，現在事情的關鍵，在老三身上，但他現在見不到人！

想到這裡，他掏出手機撥出電話，電話接通，陸紹沉穩的聲音傳過來，「老二，什麼事？」

「大哥，咱們碰個面吧！」

「行，正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

赫瑞言走進紫鋒，白羅羅迎上來：「赫律師，今天你有三個行程，一個是……」

「統統給我推掉！」

赫瑞言冷冷打斷她：「給我泡杯美式咖啡，濃一點。還有，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白羅羅一頭霧水。

自從赫律師和陸二少戀愛以來，整天臉上都是笑眯眯的，還從來沒有這麼聲色厲疾過。

發生了什麼事情？

和二少吹了？

赫瑞言懶得去看她的表情，坐到辦公桌前，拿出文件袋裡的資料，開始認認真真的研究。

手機響，屏幕上顯示是赫瑞文。

她眉頭皺了一下，飛快的掐掉。

電話那頭的赫瑞文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電話被掐，怔愣了好一會，衝到趙明初的辦公室。

「趙隊，我有事出去一下。」

「什麼事？」

「私事！」

趙明初不懷好意的笑道：「沈鑫呢，你怎麼就請自己的，不請他的。」

赫瑞文扶了扶眼鏡，冷笑道：「我和他是聯體嬰兒嗎？」

「呃？」

趙明初被白搶了一句，半天沒愣過神來，「尼瑪的，不是你們整天粘粘乎乎在一起嗎？」

赫瑞文開車駛出市局大樓，直奔紫鋒。

白羅羅看到他來，沒敢攔，把人放進去。

赫瑞文砰的一聲推開門，開口就道：「二姐，丁一是不是死了，你代理了她的案子？」

赫瑞言摘下眼鏡，冷冷地看著他，「進來為什麼不敲門，出去，敲了再進來！」

「二姐！」

赫瑞文急了，走到她面前，「這個時候能不能別計較那麼多？你告訴我，1983大火名單上的那個丁一，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丁一？」

「是！」赫瑞言的回答沉穩簡單。

「你代理了她的案子？」

「是！」

赫瑞文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裡，好像身體倒地般發出重重的悶響。

緊接著，他猛的抬起頭，臉上帶著森然的寒意，「她，她怎麼就死了呢？我，我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

赫瑞言冷冷看他一眼，沒說話！

……

陸紹的辦公室，幾乎一塵不染。

陸繹接過警衛員遞來的茶杯，放在茶幾上，「哥，事情現在就是這樣，老三我始終聯繫不到他，你看看能不能想辦法……」

「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陸紹皺眉：「事故調查組今天凌晨三點鐘成立，所有相關人員都被帶走，並且被單獨詢問，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等他出來。」

「這麼嚴重？」

「比你想象中的要嚴重很多。」

陸紹點了根煙，「上面交待，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給死者一個交待，給老百姓一個交待。老二，這次沒有任何捷徑可走，而且據我所知，1983所有的消防檢查都有問題，問題很嚴重。現在我們唯一能抱有希望的是，老三沒有摻和到這些事情當中。」

陸繹的視線落在煙灰缸上，眸色說不出的深沉。

兄弟三十多年，他對大哥太了解，如果不是無計可施，他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出身高貴，並不意味著你能無限制的擁有很多特權，在法律法規面前，你和天底下的普通人，一樣平等！

「大哥！」陸繹沉聲道：「我相信老三不是這樣的人！」

「我也相信，但是……」

陸紹似乎陷入了深思，直到煙蒂快灼燒到他指間時，才掐滅了煙，道：「但是我們兄弟相信沒有用，受害者會不會相信，媒體會不會相信，人民會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