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的氣溫，似乎驟降了不少。

切菜的廚娘，動作慢了些，打了個寒顫。

小聲嘀咕了一句：「幸好咱們是在廚房，小姐除了吃飯，咱們能派上些用場，別的都輪不上咱。」

「行了，大家少說兩句主家的事情，這要是被聽見了，可饒不了咱！」

廚娘們很快轉移了話題，又去說菜色的事。

臨出門前的顧遙，看著案台上的一盤糯米丸子，微微挑眉。

「太多意外，就不會是巧合。」

作為指使者的秦染，肯定不會對他們出手，這丞相府都是她的地盤，也不會有別人對付這幾個人。

除了一個人。

顧遙知道千星的能力，能夠預知未來。

巧妙的加以運用，製造一些巧合與意外，並非難事。

顧遙聳了聳肩。

伸手，拿過，放入食盒。

「不管怎麼樣，懂得自保，並不是一件壞事。」

她出了門，徑直回了竹屋。

先前被嚇到的女人，剛平靜下來，一回頭看到案台上的糯米丸子，又少了一盤。

嘴裏連聲念叨了幾句，下意識轉過身離得遠了些，隻當沒見到。

......

「吃吧。」

顧遙重新回到燕珂的身體，從身後提出食物，放在了千星面前。

屋裏空蕩蕩的，唯一的桌子，也被劈了生火。

顧遙有一絲尷尬，乾脆放在了草席邊，把吃的都拿了出來。

十幾盤菜，幾乎把少年躺著的草席，圈在其中。

連帶著，衣衫微亂的少年，躺著其中，也似一份色相上佳的菜品。

偏偏對面的少女，盤腿而坐，一臉期待地等著他開吃。

一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先喝粥。」

顧遙把雞肉粥拿起，遞到千星手裏。

少年便乖乖地低頭喝粥，一口，一口，很斯文。

像是許久沒有喝過這麼香濃的粥，眉宇間，不自覺便帶出了幾分幸福感。

顧遙便溫柔地注視著他。

火光裡，少年低頭喝粥，過長的額前發，幾乎要落在碗裏。

顧遙伸手，撩過頭髮，替他別在耳後。

白皙的額間，眉心，一道極淺的白印，便落入了顧遙的視線裡。

「這是.....」

纖細的指尖，落在印痕上，輕輕地摸了摸。

微涼的指尖，細膩光滑的指腹.....

摩挲著。

少年拿著粥碗的手一頓，身體竟然下意識有些顫，心跳也快地過分。

「是見到仙女姐姐的那一天，我被帶上了船，想要回去找我爹......不小心摔的。」

千星說完，沉默了一會兒，不打算再細說。

事實上，是他看到了，追趕到船上的仙女姐姐。

他偷偷從床上爬起來，想從船艙裡跑出去。

被紅袖逮住，一頭磕在了門栓上，還沒被拉回房，就被鳳五瞧見了。

他那時候太小，心神慌亂，看到仙女姐姐出現，殺了鳳五，就想喊她。

被紅袖生生捂住了嘴。

再然後，睜眼，就到了丞相府。

他額間的傷早好了，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不顯眼的疤。

雖然很久以後，他常常在想，如果那夜紅袖沒有阻攔，是不是後來的一切，都會不同。

那一絲恨意，慢慢滋生。

在寒冬洗衣的冰水裏，在夏日飢腸轆轆的夜裏，在生病後刺痛乾涸的喉間，在那些重複上演，跟在爹爹身後躲避追殺的噩夢裏。

在那些下仆汙穢又噁心的眼神裡，在那些肆意欺辱的大小事間。

慢慢，變成了龐然大物。

他計算好了，紅袖會在今夜來找他。

看到了那骯髒不堪的一幕會發生。

自然。

也看到了，縱馬而來的少女。

在漫天風雪中，和黃昏夜色，一起降臨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