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吃個糯米丸子？」

顧遙收回放在千星眉心的手。

垂眸，將邊上的糯米丸子，放在了他面前。

臉上的笑意如初。

即便，是在感知到，少年內心，那些深沉又晦暗的心理獨白之後。

沒有被利用的惱意，只有說不上來的，莫名欣慰。

這錯開的幾年時光，與她而言，短暫無比。

但是數日前見到的小糰子，已經跨過六年時光，變成了真正的少年。

沒有在那樣無望又艱辛的日子裏，被磨掉驕傲，變得軟弱。

而是，一點一點地，學會隱忍，學會不著痕跡地對抗，學會了真正的生存。

就像此刻。

少年低眉順眼的模樣，在她面前，甚至偶爾流露出，初見的天真。

沒有好感度提示，顧遙不知道，他是在偽裝，還是真的對她這般不同。

但，顧遙依然很喜歡這樣的他。

畢竟，他獨自長大的這些年，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別有用心。

哪怕是帶走他的秦染，那看似善意的舉動背後，依然包藏禍心。

至於她，少年對她所有的信任與期盼，都隻源於他的能力。

源於，他看到的未來裡，所呈現的她的樣子。

現實裡的他們，其實算得上是，全然不了解對方。

「謝謝......」

少年低語，看著面前的糯米丸子，遲遲沒有伸出筷子。

喉間，莫名有些哽咽住。

眼睛前的視野，也驟然變得霧蒙蒙。

千星咽下那酸澀與愉悅混雜的情緒，悄悄伸手，擦去眼淚。

伸出筷子，夾了一個。

放在嘴裏，咬了一半。

細細咀嚼，眼睛裏的濕意，卻怎麼也阻攔不住。

「好吃嗎？」

少女輕聲問，眸光沉靜，沒有問他為什麼哭，也沒有說上幾句安撫的話。

千星輕輕笑了起來，微紅著眼。

哽咽著道：「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

顧遙便也笑了起來。

千星放下那咬了一半的糯米丸子，眸光裡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其實他已經忘記了，年少時他做的糯米丸子，是什麼味道了。

丞相府做的菜，味道其實很好吃。

只是，喜歡吃糯米丸子的人，並不是他。

而是他的爹，宴離。

從皇宮裏逃出來，原本過慣了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

一朝從雲端跌入泥中，四處輾轉躲藏，如果沒有他這個兒子的照顧，都會餓死自己的男人。

口口聲聲說喜歡吃他的糯米丸子。

也不過是因為，他只會這一道菜。

那夜，仙女姐姐就在天上，聽到了他們的話，所以記下了嗎？

即便，這不是他最喜歡的食物。

但他的心裏，還是有些被關心的無措與酸楚。

仙女姐姐這麼好......他，他不該利用自己看到的，將仙女姐姐卷進來。

「這麼難吃啊.....你看看你這個表情。」

少女伸手，颳了刮他的鼻子。

千星心裏的愧疚，便似泛濫了一般。

他不想說出來，請求仙女姐姐的原諒，害怕真實的自己不堪又卑鄙，會讓她失望，會因此再也見不到她。

千星只能在心裏暗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

少女緩緩開口，乾淨的聲音，平和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