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沒說話，眉頭一挑，無聲的告訴他你猜對了，讓徐海坤接著往下說。

「廠長做了什麼，你要撤他職位，他都幹了十多年了，你一來就把他拉下馬，你是不是收了別人好處？」

徐海坤問完話，男人不悅地皺起眉，「這不是你該管的！」

理清徐海坤為什麼突然襲擊他，軍人沒再為不相乾的事逗留，繞過他上了車。

「哎，你別走啊，你把話說清楚，你是官你了不起，想拉誰下馬就拉誰下馬，官都這麼為所欲為……」徐海坤話沒說完，車子又擦著他的衣服開走，徐海坤惱怒地對遠去的吉普車吼道，「你做賊心虛！」

徐海坤坐在鋼鐵廠旁邊的台階上想夏芊美。

他記得他那天在她家借宿，她就說過擔心他爸丟工作，還為這事哭了，那她要是知道他爸這回真丟了工作，那個愛操心的小笨蛋會怎麼樣？

躺在地上往死裡哭？

徐海坤煩躁，也不知道小笨蛋現在在哪，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爸工作丟了？

縣城醫院，夏芊美一直在這裏照顧夏奶奶，她爸媽，爺爺，大伯大伯母全在這，他們沒有告訴夏芊美夏學文被革職的事。

病房氣氛很不好，但該問的夏爺爺他們還是要問，趁現在夏芊美在凳子上睡著了，他們開始盤問起這事來。

聽完來龍去脈，夏爺爺了解了個大概。

夏奶奶沒懂，她只知道兒子工作丟了，還要賠錢，還有可能坐牢！

夏芊美當初掉了的那張圖紙，通過夏學文驚人的天賦繪製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正是這張他信心十足的圖紙出了差錯。

軍方人員檢貨時說尺寸不對，正常尺寸應該大一個號。

那個小零件在訓練器些裡起到連接作用，尺寸一錯全都接不上，事情挺嚴重的。

唯一補救辦法就只有融了重做，但這筆工資和大量的木柴費，運輸費，人工費從何而來讓夏學文自己想辦法。

這麼做的話，到了交貨日期便完不成交貨，直接影響了軍人們的訓練。

軍隊訓練嚴格按照計劃行事，拖慢軍人訓練進度，打亂他們訓練計劃，這才是他被革職的主要原因。

圖紙是他畫的，出了差錯他必須給軍方一個交代，而這個交代代價不小。

「那個軍官說了，零件必須得按照他們的尺寸重做，但多出的這筆錢要由我們出。」

「這麼多錢，你又沒了工作，全拿去填這個坑，以後喝西北風？」夏奶奶氣得捶胸口，又怕驚醒夏芊美，壓低著嗓子邊哭邊說。

好好的工作，怎麼就整成這樣了？

前幾天她還得意洋洋，趙忠明退伍她就是村裏最牛氣的老太太，這才幾天，果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太得意沒有好下場！

夏學文低頭不說話，那張圖紙雖然是女兒弄丟的，但他並沒有怪她，他記得上面的數據，就是他畫的那樣，最後出了差錯他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軍方要一個交代，他始終不能接受事實，覺得數據肯定是軍方搞錯了，給的原本就是那張圖，最後出錯了，他是生產負責人，理所應當做了替罪羊。

對方是什麼來頭，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百姓，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認栽。

穆淑貞臉色憔悴，強顏歡笑道，「媽，你和爸不用太擔心，學文被革職，我又沒有，我的工資養活他們沒問題。」

穆淑貞心理壓力很大，她現在不是心疼夏學文被革職，而是覺得特別愧疚，愧對她女兒。

他們做這麼多是為了誰，努力工作努力升職全是為了給她一個好的未來，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

連累她被人指指點點，還有可能背上債務，既然到頭來是這麼個下場，那他們當初何必放棄那麼多陪她的時間，而選擇奮力向上爬？

為了女兒的未來，她們盡心儘力工作。

女兒為了讓他們安心掙錢，寧願不讓他們帶她去玩，一個人在家裏關著。

付出這麼多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穆淑貞現在是想哭不敢哭，全家都只有靠她了，而她也對自己的工作能不能穩得住沒把握。

他們是一家人，不止她，哥嫂的工作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牽連，能保住當然好，保不住他們之間的關係估計會一落千丈。

「都是你，都是你不讓芊美報恩，現在遭報應了吧，那麼多年什麼事都沒有，這次為什麼出那麼大個事，恩情債恩情債，欠了債是要還的……」

夏奶奶哭著數落穆淑貞，穆淑貞憔悴的臉色更難看。

病房裏的其他人聽得一頭霧水，夏學文問：「什麼事？我們哪欠了恩情債？」

「爸爸媽媽，以後我們家是不是沒有錢了？」夏芊美紅著眼問。

從夏奶奶說夏學文沒了職位沒了錢，以後全家喝西北風開始，夏芊美就醒了，她聽到自家變成了窮光蛋的消息，這對她來說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她之所以那麼在乎爸媽的工作，那麼在乎家裏有錢沒錢，是因為她親眼見過窮人的生活。

一天三頓都吃不飽，還有可能餓死，這是夏芊美最不能忍受的。

「是啊，沒錢了，不僅沒錢，還要背債，坐大牢。」夏奶奶氣得口不擇言。

「媽！」

「媽！」四個大人異口同聲阻止她繼續說。

夏芊美小嘴一癟，「哇」地一聲哭出來。

夏爺爺責備的看著夏奶奶，夏奶奶說完就後悔了，自責卻不知道怎麼安慰，這本來就是事實。

她現在腿斷了，活幹不了還要在床上躺半年，心情也是鬱悶的不行。

錢啊，她最心痛的就是錢啊！

住院要錢，兒子工廠要賠錢，生活好不容易好起來，她才享福十幾年，這是又要被打回原形？

夏奶奶心裏那個氣啊，堵啊，她乾脆轉過身面向牆，要她過回以前那種窮苦日子，不如讓婆婆把她帶走算了，這次也夠倒霉，怎麼沒把她摔死，摔死一了百了，省的花錢。

夏爺爺坐在床邊，夏奶奶背對著大家，夏芊美哭得傷心，穆淑貞和周玉榮有心安慰她也說不出個一二三。

夏學文垂頭站著，夏學兵也不說話，病房裏只有夏芊美的哭聲，還好別的病床空著沒有打擾到其他人，要不醫護人員該來趕人了。

「芊美，乖，不哭啊，你爸爸不工作了，以後不就有更多時間陪你玩？」周玉榮幫她撩起耳邊短髮，擦了擦眼淚，柔聲安慰道。

夏芊美哭的都要崩潰了，一邊抽泣一邊喊著：「我不要玩，我不要變成窮孩子，我不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嗚嗚嗚嗚…」

……都怪媽多嘴，說什麼背債坐大牢？

「你們幾個出去！」夏奶奶轉過身來趕人，「走走走，都走，該幹啥幹啥，不要在醫院堵起，擠的慌。」

穆淑貞和周玉榮帶著夏芊美站起來，夏奶奶又說，「你們走，芊美留下。」

讓他們走她是有話單獨對孫女說，把人帶走了她說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