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理由，夏爺爺勉強相信，因為今天他在外面也聽到他們叫芊美憨包，傻子…

他們忘了芊美的大名，隻記得當年她撞傷頭之後人就傻了，憨包、傻子、笨蛋這類貶低智商的詞就成了夏芊美的專用名詞。

說到夏芊美大家可能反應不過來，但說到夏家傻子他們一準知道是誰。

老婆子今天出門肯定聽到趙老太說孫女閑話，一氣之下跟她吵起來了，這很符合老婆子護犢子心切的火爆性子，他沒有刨根問底。

「今天打了就打了，我也不是要說你，就是說你也年紀大了，不像那些年，人還年輕，打下架最多受點皮外傷。人一老就經不起磕絆，我們媽是怎走的你還記得到不？」

說完夏爺爺抽著煙出門上工了。

夏奶奶一愣，媽是怎走的，她當然記得。

夏成貴是夏家獨子，連兄弟姐妹都沒有，飢荒年死光了，那年媽出事，作為唯一的兒媳婦，照顧媽的事理所應當落到她身上，那是他們家日子最難過的半年，她永遠也忘不掉。

他們媽是在門檻上絆一跤，這一絆就再也沒站起來過。

她傷到腰的哪裏導致半身不遂，日日夜夜只能在床上躺著渡過，不僅如此，還要個人守在一邊專門照顧她，時不時給她翻個身，清理不受控的大小便。

她躺了半年，那半年日日唉聲嘆氣以淚洗面。

任何人都無法想像，一個勤快到任何事都要親力親為的人，突然有一天什麼都做不了，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都不能自控的人，她的內心有多麼傷心絕望。

半年後，她趁著全家睡著，拚盡全身力氣，爬到堂屋找到敵敵畏，把一整瓶全喝了。

他們家原本有土圍牆，只因當初休圍牆的時候修了個高門檻，辦完老人家的後事，夏爺爺找人拆門檻連帶著把圍牆一併拆了。

夏奶奶整天怎怎呼呼，心思粗大，卻因為夏爺爺一番話感動的熱淚盈眶。

她老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為掩蓋情緒，起身去了灶房洗碗。

夏奶奶心裏情緒翻湧，看著夏爺爺出門，她到嘴邊的就剩下一句話，「曉得了。」

只有三個字，透著順從與妥協的三個字。

丁秀琴心情忐忑的跟夏芊美去了趟夏家，回到自己房間時已是潸然淚下，她在丁家從沒感受過的溫暖在夏奶奶那感受到了。

她以為夏奶奶找她是要說難聽的話刁難她，去了後夏奶奶給了她兩個紅苕，叫她就在灶房吃完再回去，別被他幾個餓死鬼弟弟看到。

丁秀琴的親弟弟只有一個，堂兄弟卻一大堆。

親弟弟和她媽親，也和他媽一樣討厭她，十六歲的男青年，整天無所事事，現在正和隊裡幾個同齡人在外面玩，家裏就只有她和幾個堂弟。

夏奶奶給她吃的紅苕比她吃過的所有東西都美味，能讓她感動到哭的事當然不止這兩個紅苕，而是夏奶奶對她說的話。

在她走前，夏奶奶說：「你每天中午過來，他們問你就說找芊美，你來我拿東西給你吃。」

就這一句話，感動得丁秀琴差點撲過去跪下直接叫她親奶奶。

夏奶奶真有那麼好心嗎？

當然不，她這麼做是為了給自己出口惡氣！

更是為了幫夏芊美和夏千嵐鋪墊關係。

趙忠明快回來了，她要在這之前把丁秀琴養胖一點，順便好人做到底，上大隊長那去給她弄個不曬太陽不出力的活乾。

丁秀琴再怎麼說也有個知青媽，她的樣貌底子原本就不差，清秀小佳人一枚，就是經常餓肚子，營養不良有點黃皮寡瘦。

這麼點時間要有多大的改變是不可能，但她打定主意不能讓趙家退親，那丁秀琴在她的幫助下不管趙忠明回家有沒有看上她，她也有辦法讓他娶丁秀琴！

當然直接看上了更好，省的她動腦筋。

丁秀琴和她的兩個孫女都是朋友，既然丁秀琴註定要嫁給軍人，她以後就是名正言順的軍嫂，她就從現在開始幫她們搞好關係。

剛剛丁秀琴對她的感激她都看在眼裏，在她落魄的時候幫一把，給她吃幫她保住婚事，既沒能讓趙老太婆如願，又用一點小恩小惠換來她的感激，一舉兩得！

傍晚夏千嵐回來，看到床上坐著一排沒有臉的布娃娃，這驚悚的畫面給她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

「芊美，這是……」

「姐姐，你要嗎？這是我做的娃娃，是不很好看？」

夏芊美抱起一堆布娃娃，在夏千嵐面前炫耀，還很大方的讓她隨便挑。

「呃…好看。」夏千嵐口不對心。

布娃娃造型怪異穿著暴露，看在夏千嵐眼裏就是傷風敗俗，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勉強扯了扯嘴角，夏千嵐找借口推辭，「姐姐平時不在家，不玩娃娃，你帶回房間自己玩吧。」

她實在害怕和這些無臉娃待在一個房間，一想到睡覺有很多沒有臉的娃娃盯著她，她就毛骨悚然。

夏芊美沒有繼續逼她要，她有些喪氣，她喜歡把親手做的東西分享給大家，可是她做好後給夏奶奶，夏奶奶說不玩娃娃，剛才給夏爺爺，夏爺爺也不玩。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人要，丁秀琴就要了一個。

夏芊美用丁秀琴鐘愛的黑布灰布縫了一個娃娃，送給丁秀琴時她很喜歡。

她喜歡，夏芊美也高興。

她一高興，就有了夏千嵐回來看到的一堆小布娃娃。

夏家的雜物很多，都是夏千嵐和夏奶奶各處搜刮來的。

夏芊美看家裏的什麼都覺得稀奇，她的腦子裏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這些沒用的雜物，看在她眼裏全是可以供她玩耍的玩具。

她問了夏奶奶，夏奶奶說那都是不用的。

他們不用的，夏芊美有用。

她學會了廢物利用，用自己的突發奇想，天馬行空進行廢物改造，做了一屋子只有她才看得懂是什麼的手工藝品。

連那朵蔫兒了的大藍花她都沒放過，用長期保存蔬菜的方法把它曬乾，裝進了她縫的小布袋裏面，掛在蚊帳的鈎子上做裝飾品。

夏千嵐走近夏芊美的房間，被驚艷了一把。

這些東西她都認識，大多數是她撿來的，一直被當做廢物堆在家裏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