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爺爺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清楚，他睡不著，習慣睡前和夏奶奶說說話，藉著這個機會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

「你把芊美帶回來做啥？他們同意你帶回來？」

他心裏也想孫女回鄉，但不是現在，這段時間正是秋收，他們忙都忙不過來，要是農閑的時候回來，他會每天都像今天一樣，帶孫女在村裏逛，現在把她帶回來，他們不下地了？

夏奶奶身形一頓，想到自己的打算，臉上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他們忙，沒空管她，我不帶回來繼續讓她受欺負？在鄉下好歹有我照看到，他們敢不讓我帶？」

她要強製帶走孫女，孩子們還真不敢跟她拗。

「那你是怎說通芊美讓她願意跟你回這的？」

「說你病了，她回來看你。」她才不會說孫女是被她拐回來的，其實她也不清楚為什麼孫女答應得那麼痛快，反正人已經回來了，再想那些也沒用。

夏爺爺感動，孫女真有孝心。

「芊美今天落水，那個救她的小夥子是哪個，我認不認得到？」

「我不曉得，沒見過，我都沒見過你肯定認不到。」

官橋公社那麼大，一家又幾個幾個的生，繁衍到孫輩人就更多了，那麼多人，有他們不認識的很正常。

「他救了人，就沒提點要求？」

誰都知道他們夏家的家境，救了人不提點要求的人，可見是個好小夥。

「我能給他自己提要求的機會？讓他來提，你看我們芊美的長相，他要是提出娶芊美的要求，我能答應？」

「嘿，他救了芊美的命，這要求不過分，怎不能答應？」

對於一個過路的陌生人都能出手相救，這小夥子人不錯，有見義勇為的精神，他要是提出娶芊美，有何不可？

「哎呀你不曉得，人長得不好看，還窮，我能讓芊美嫁跟他吃苦？想都不要想。」夏奶奶洋洋得意，「我好聰明，在他提要求之前就把事情處理了。」

「就給了一隻雞？」

芊美想嫁進富人家，不可能。

如果說孫女是個正常人嫁進一個工薪家庭輕而易舉，但她不是。

有錢人家需要出門和有錢人打交道，要娶也會娶個賢內助，可不會要他們家芊美這種單純好騙的。

夏爺爺覺得，只是窮不是問題，這年頭大家都窮，但人醜他就不能忍受了，老伴兒那眼神看過都覺得不好看的人……還是用錢打發了好。

「兒媳婦準備的錢啊，票啊，還有給我們兩個做衣裳的布，我全部給了他，我還給他說以後有啥子要幫助的，來找我就是。」

她也不想那麼大方，但官橋一隊那麼多人在，不大方點不行。

給東西給得大方，姿態也得放低，她可謂是誠意十足，那些人想說閑話也不找到理由。

知道了想知道的，夏爺爺沒再問什麼，今天在村裏轉過後感覺比種地還累，沒多久，疲倦的呼嚕此起彼伏。

鄉下的床都特別高，離地面接近一米的高度，好在前面有一層木踏板，可以踏著上床，否則很難爬上去。

他們地處盆地，這種高度設計主要是為了防潮，盆地空氣潮，地面濕氣重，離得近了容易得風濕。

夏芊美房間，床上圍著蚊帳，蚊帳還沒撩開，裏面傳出「啪啪」的巴掌聲，過一會聲音消失，夏芊美撥開蚊帳掛在兩邊鈎子上，撓著脖子胳膊上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大紅包下了床。

頂著疲憊的熊貓眼不滿的嘟囔：「奶奶這的蚊子太多了。」

夏芊美皮膚嬌嫩，蚊子一叮就是一個大包，夏奶奶給她安了蚊帳，卻忘了把關在裏面的蚊子拍死。

晚上夏芊美睡覺屋裏太黑，沒看見帳子裏小小的蚊子，很不幸的和蚊子關了一晚上。

她不敢打開蚊帳，怕裏面的蚊子沒放出去，反而把外面的放進來更多。

從窗戶看出去，天邊泛起了點點白，知道天快亮了，她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等著天再亮一天，直到可以看清哪裏有蚊子時，她憤憤地掀開被子大義滅親，親手拍死了用自己的鮮血餵養了一晚上的蚊子，可謂是相當之「殘忍」。

起床聞了聞昨天撿到的大藍花，穿好衣服出了房間。

外頭很靜，所有人都還沒起床。

路上有三個人影，速度緩慢的從晨霧中走來。

走近了夏芊美才看清不是三個人，而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女生。

比自己矮，還很瘦。

她挑著兩捆比她還大的柴，腳步穩健地向她走來。

挑柴的人看到夏芊美，停在路邊卸下柴打量她。

她真好看，好白，大大的眼睛，頭髮是黑的，衣服是帶印花的，像地主家的千金小姐。

再看看自己，又黑又瘦，頭髮是黃色的，衣服是奶奶不要的，大大的補疤到處都是，連做地主家的奴僕都不夠格。

挑柴的人正是昨晚無辜挨罵的丁秀琴，她奶奶叫她下工砍完柴才能回家，柴沒砍完飯都沒得吃。

她每天要乾很多活，不能不吃飯。

在家她幹活最多吃得最少，但好過沒得吃，要是不給她吃飯，她可能活不到出嫁的那天。

心裏掛念著事她就睡不著覺，天不亮就起床上山砍柴，隻為能有晚飯吃。

看到夏芊美，丁秀琴想起了往事。

家裏人說到她都叫她傻子，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好意思叫她傻子。

她比夏芊美還大兩歲，夏芊美四歲摔到腦子時她六歲，六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了。

夏芊美從小長得玉雪可愛，像年畫娃娃胖乎乎的，誰見了都喜歡逗兩下。

那天她打完豬草回來，親眼看到十歲的二堂哥要親夏芊美。

那時候夏芊美小，發音還不標準，不願意二堂哥親她，說他臭還是醜她記不清了。

二堂哥還要親，夏芊美用小巴掌沒輕沒重拍在二堂哥臉上。

就那一下，不小心摳到他眼睛，他惱恨地推了夏芊美一把，夏芊美倒在石槽上，直接暈過去了。

二堂哥以為沒人看到，想人不知鬼不覺的逃跑，但這一幕被屋裏的奶奶看到了。

她奶奶把夏芊美掐醒，夏芊美醒來就獃獃的，不像個正常孩子。

趁著沒人，奶奶把夏芊美抱到夏家門口，讓她一個人坐在那，然後去清理了門口石槽上的血。

夏芊美坐在門口，脖子上一直有血往下流，她在房屋拐角處靜靜地目睹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