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生意的全程他都很緊張，徐海坤是第一次談，他也是第一次談，尿急都沒敢離開，生怕到嘴的生意飛走了，這下事情敲定，他終於能上個廁所了。

等他一出去，夏芊美關上一直唱歌的半導體，拖出大包袱又開始整理，「你和他去吧，我下午去定火車票，我們離開家那麼久，我好想醜醜啊，想得一天也不想多待，而且我們該看的景，該買的東西，該辦的事全完成了，多留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錢。」

說起兒子醜醜，他也想得慌，可是為了一家人能吃好喝好安心養老，掙錢的事也不能耽擱，「你不去我怎知道買幾台？」

「我剛剛…」看了看門口處，夏芊美放低聲音道，「我剛剛就是想跟黃大哥壓壓價才說不知道單價所以不好打算買幾台，讓他以為我們要把身上的錢全用來買收音機，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把錢全買了收音機吧？」

夏芊美以看笨蛋的眼神掃了他一眼，邊收拾邊得意道：「看來我的演技還是很厲害的，連你都騙過了。」

「我一直想的就是買二十台收音機，不管價格高低，二十台就夠了，寧願少掙點也不能把錢全拿來投資風險那麼大的項目，掙了倒皆大歡喜，可是萬一血本無歸，爸爸媽媽知道了肯定會不認我這個女兒的。」

事情她一早就決定好了，現在也談妥了，接下來就是跑路的體力勞動，她沒必要繼續參加，相信海海自己能把事情辦漂亮的。

徐海坤傻眼了，傻fufu的媳婦何時變得這麼精明，演技跟人來瘋似的，說來就來，關鍵是他還傻fufu的信了…信了…

「那好吧，我自己去。你買完車票就回來，不要到處逛，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

這種老父親叮囑小女兒的語氣，聽得夏芊美耳朵都起繭了，她不耐煩地抖了抖剛拿出的一塊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是二十一歲，不是一歲！」

兩個東西掉了出來，一個飄落在夏芊美腳邊，一個滾到了徐海坤腳邊，夫妻倆同時向滾走的東西看過去，表情是一驚一喜。

喜的是徐海坤，他趕緊撿起滾到自己腳邊的東西吹吹灰，扯過夏芊美手中的小衣服，小心翼翼地裹好放進了包袱。

驚的是夏芊美，她詫異道：「我們人蔘忘給陸同志了，怎麼辦？」

徐海坤不以為意道：「什麼怎麼辦，他把李奶奶接走，害李奶奶年紀輕輕就走了，這麼大筆帳我們都沒跟他算，還給什麼人蔘，何況你覺得他那威武雄壯體格兒需要人蔘進補？給他吃還不如留給我吃。」

雖然覺得他說得對，可是夏芊美依然心難安，「可那是爸爸交代的任務啊。」

「你不說我不說，爸怎麼會知道我們沒給，放心吧，姓陸的又不知道人蔘的事，只要爸自己不跟姓陸的提，這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那萬一爸爸提了呢？」夏芊美皺眉看著包袱裡的尿布。

「不可能，爸是那種送了禮還要特意提一嘴讓人銘記的嗎？顯然不是，再說了，這隻人蔘小的像塊沒成熟的白蘿蔔，爸就更不好意思跟人提了。」所以，這隻人蔘徐海坤昧下了，還昧得心安理得。

只要是歪理邪說，徐海坤就能扯出一大堆，讓不信的人被他洗腦後也能信上七八分，夏芊美便是如此，她又一次地被徐海坤說服了，還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那個是什麼，爸給陸同志的錢？」徐海坤雙目緊盯著夏芊美的腳邊。

「不是。」夏芊美撿起靜靜地躺在她腳邊的信封，一邊放進包袱一邊說：「這個裏面有信也有錢，是方家和趙嬸兒準備的，讓我和來北京看到姐姐他們就給他們。」

經她這麼一說，徐海坤才想起趙毅之在北京上大學，方麗群也跟著他來了北京。

不過這些東西…是啥時候帶來的，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們讓你帶信，我怎麼不知道？」

「還不是怕你不同意唄。」夏芊美心想，何止是信，那一大包小衣服和尿布全是給他們帶的。

可是北京那麼大，找人談何容易，更何況是沒有事先說好也沒有給地址的情況下，完全碰運氣的事。

來了那麼多天，走了那麼多地方，真的就沒遇到過一次。

夏芊美和徐海坤一起下樓，趕車的黃大哥和另一位瘦精精的男同志站在一起，見夫妻倆來，黃大哥給他們做著介紹：「這位和我同村，也姓黃，他是常年跑運輸的，我就是打算讓他給你們運貨，不過還沒有說，這不剛巧他來招待所送貨，我也順便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對了，他最近談了個對象，姓吳，也是你們四川的，不過她普通話比你們說得好，哈哈哈。」

為了拉近關係，黃大哥還特意點明了那位朋友最近處了個對象，就是他們四川的妹子。

「你們好你們好。」送一趟貨找了個大生意，黃老二喜不自勝，不過說起對象的事他顯得有些捏捏，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黃大哥別瞎說了，八字都沒一撇，人家還沒同意和我處呢。」

黃大哥拍著他的肩，「你勤快地掙錢，又對她好，她只要是個安心過日子的就不可能不跟你處，現在那院兒裡的誰不知道你倆在搞對象，都傳成這樣了她也只能選你了。」

「黃大哥走了，我媳婦不去，就我們倆。」徐海坤看著夏芊美走遠，便爬上了黃大哥後頭騎來的自行車後座。

「好勒。」黃大哥騎上車，兩人往著錢的方向前進，離開時還和身後的黃老二約定道，「老二，晚上早點下班吧，咱哥兒倆聊聊。」

招待所離車站不是很遠，步行五分鐘就能到。

夏芊美拿著兩人的證件在人群後面排隊，她第一次跟著爸爸去辦過一回，第二次再辦算是熟門熟路了。

工作人員速度迅速，前面的人一個個辦完，很快輪到了她。

她買了兩張車票，小心翼翼揣進了貼身衣兜裡，慢悠悠地出來。

在路邊，她看到一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