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之中，四人排列成陣。

兩個蒲秀才一前一後，藍妖和張靈兒則分佈兩側，擋住時不時躥出的怪物的攻擊，快速向前移動。

雖然黑霧中的怪物依舊無窮無盡，但四人合力，比起之前就更加輕鬆了，闖進視線範圍的怪物，瞬息間就被撕裂。

前進了一會，隊伍就會停下來。

兩個蒲秀才拿出天闕筆，再次畫起陽字元，合成一道，驅散四周的黑霧。

這是為了防止方向的偏移，對路線進行重新校正。

再次確定方向，四人重新出發，消失在黑暗之中。

按理來說，他們進入黑霧之後，隨即走散，然後再次聚合，這期間行走的路程並不多，應該距離外面不遠才對。

但因為這片崩潰的世界的特性，空間和方向的無序性，他們一進入黑霧中，就被挪移到了其他位置，也因此才失散。

雖然現在能夠確定方向，但究竟距離外界有多遠，已經難以預料。

或許在黑霧的中心，距離妖都萬裡，或許就在黑霧的邊緣，距離黑霧之外不過數裡地，這些都有可能。

是遠是近，就完全看運氣。

如果真的距離很遠，幾千裡甚至上萬裡，哪怕他們現在有了方向，也難以活著離開，因為沒有食物。

在這片被黑霧籠罩的崩潰世界裏，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適合生靈食用，包括食物。

而且不管是兩個蒲秀才還是藍妖、張靈兒，身上也都沒有攜帶食物。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蒲秀才們可以畫出水字元，補充水分，恢復一些體力。

雖然不管蒲秀才還是藍妖、張靈兒，現在都沒有提這件事，彷彿忘記了一般，但其實誰心裏都有數。

此刻，眾人都頂得住，也尚未到真正不堪忍受的時候，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行走的路程越來越多，殺死的怪物也越來越多，消耗的體力也同樣恐怖。

看著眼前依舊彷彿無邊無際的黑霧，彷彿永遠都走不到盡頭，蒲秀才的心也開始往下沉。

他持筆一點，以最省力的陽字元殺死一隻怪物，便停下腳步道：「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好。」

藍妖三人也點頭。

半刻鐘後，一行四人躲進了一道狹窄的石縫裏，避開那些怪物的追蹤。

蒲秀才畫了一道水字元，遞給藍妖。

旁邊，另一個「蒲秀才」也是相同的動作，遞給張靈兒一團符水。

後者喝完，一邊揉揉肚子，小聲嘀咕道：「沒有被怪物殺死，卻要被餓死了……」

蒲秀才裝作沒聽見，自己也喝了一團符水。

休息片刻，四人繼續趕路。

半天之後，隊伍再次停了下來。

蒲秀才一邊畫著水字元，一邊問：「你們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啊！」

張靈兒沒精打采，「我現在就想吃人。我發誓，我出去之後，一定要吃一大盆燒雞，半隻烤乳豬，三條炭烤鱸魚，再加一大碗打滷麵，還有……」

「別說了！」

另一個「蒲秀才」咽了咽口水，肚子已經在咕嚕咕嚕叫。

蒲秀才也咽了咽口水，開玩笑道：「出去了是妖界，你也吃不到了這些東西。」

「吃不到也行。」

張靈兒哀嘆一聲，「就是吃草我也認了。我實在是餓得……書獃子，要不你讓我咬一口吧？」

蒲秀才連忙搖頭，指了指另一個自己：「你咬他。」

「壞書獃子，那你讓我咬一口吧！」

張靈兒看向另一個「蒲秀才」，伸出胳膊，「你讓我咬一口，我讓你咬一口，不會讓你吃虧的。」

另一個「蒲秀才」黑著臉，抖動天闕筆，丟了一團水字元到她嘴裏。

蒲秀才在心裏哀嘆一聲，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藍妖，問：「你怎麼樣？」

藍妖一如既往的沉默：「沒事。」

蒲秀才微微放心，道：「我們繼續吧。」

三人默默點頭，再次出發。

又過了半天。

一個山洞裏，四人沒精打采地躺著，響起一片咕嚕咕嚕的叫聲。

張靈兒一隻手摸著肚子，一隻手放進嘴裏，含糊道：「我剛才提的建議怎麼樣？你們同不同意？誰來和我換著吃？」

蒲秀才強忍住站出來的衝動，沒開口。

見沒人答話，張靈兒看向藍妖，繼續道：「藍妖妹妹，你是人，我是妖，我們倆換吧。妖吃人天經地義，人吃妖合情合理，咱們可以換著吃，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說著，她將胳膊伸到藍妖面前，慷慨道：「來，從大臂開始，大臂肉多。」

藍妖抬起頭，灰色的眸子裏射出冰冷的目光。

事到臨頭，張靈兒閃電般縮回手，訕笑道：「嘿……我開玩笑的。」

「好了，別胡鬧了。」

蒲秀才無奈的搖了搖頭，「張靈兒，你應該省著點力氣。」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往洞外爬，一邊道：「我們……繼續出發吧！這一次，一直走到出去為止。」

三人齊齊點頭。

誰都知道，這也是最後一次。

他們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走不出去，就會有人支撐不住倒下。

一旦有人開始倒下，將徹底陷入絕境，因為除了飢餓之外，還有無數怪物。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蒲秀才一直往前走，揮筆殺死那些不知疲倦的妖民。

他已經完全在依靠意志支撐，體力和心力都到了極限，隨時都會倒下。

另一個「蒲秀才」也是一樣，苦苦支撐。

張靈兒和藍妖稍好一些，不管張靈兒也沒有心思和力氣說風涼話了，都沉默得出奇。

藍妖忽然道：「休息一下吧！」

「不行。」

蒲秀才堅決搖頭，「不能停。」

他用堅定的目光看著身後的三人，道：「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沒有找到她，我不會死的，也不能死。」

說著，他舉起天闕筆。

另一個蒲秀才沉默地走上前，同樣舉起天闕筆。

藍妖不再說話，開始幫忙清除衝上來的妖民。

隨著兩支天闕筆揮動，金色的光線在空氣中浮現，只是與以往相比，速度都慢了許多。

足足過了近十息，兩道陽字元才畫好。

嗡…

在低沉的顫鳴聲中，一顆光球在兩支天闕筆之間形成，越變越大。

璀璨的金光開始向四周擴散，黑霧消弭，清出一片光明之地。

就在這時，蒲秀才下意識地抬起頭，望向前方。

一束不一樣的光線，從被金光刺破的黑霧的縫隙裡，照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