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變化？

我們的差別？

蒲秀才渾身僵硬地靠在洞壁上，雙眼失神：「你恨她？」

「對。」

另一個「蒲秀才」面無表情，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

他看著蒲秀才，臉上隨即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肯定道：「你還愛著她。」

「你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別。」另一個「蒲秀才道，「你愛她，我恨她。而實際上……」

他再次浮現出那個令蒲秀才毛骨悚然的表情，緩緩陳述道：「蒲留仙既愛她，又恨她。所以，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是真正的他，只有我們融合在一起，才能完整。」

他看著另一個自己，輕聲道：「你知道，我不喜歡你，更不喜歡他，因為他不夠純粹。他連哪一個是自己都分不清楚，是一個廢物。當然，你也是一個廢物。你們都不應該存在，你們都應該消失，與我融合在一起。」

蒲秀才看著變得猙獰而陌生的自己，緩緩搖頭：「你不是我，也不是他，他絕不會想殺她。」

「你在否認自己？」

另一個「蒲秀才」冷笑，「我就是他，我來源於他，他知道他在想什麼。」

蒲秀才搖頭：「他不會殺她的。」

「嘿！」另一個「蒲秀才」嗤笑一聲，「我會證明給你看。」

蒲秀才咬緊牙，握緊古劍：「你明白，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廢物！」

另一個「蒲秀才」勃然大怒，「她騙了我們，她害了我們，她拿我們當傻子！她一直在利用我們，你竟然還愛著她，包庇她，你也該死！你們都該死！我們統統該死！」

蒲秀才不說話。

另一個「蒲秀才」又瞬間恢復了平靜，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想殺我？」

蒲秀才平靜道：「我不會讓你殺她的，我會找到她，找她問一個明白。」

「你真是一個自己欺騙自己的可憐蟲。」

另一個「蒲秀才」面露不屑，「你不是我的對手，也攔不住我。」

他看了蒲秀才懷裏一眼，道：「你連第十三幅圖都沒有完成，脫紙畫符都做不到，更沒有道符，拿什麼跟我鬥？拿什麼阻止我？」

蒲秀才緩緩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另一個「蒲秀才」眼睛裏閃過一絲猙獰，手伸進懷裏，終究沒有把筆拿出來，也迅速閉上眼睛。

狹窄的山洞裏，又恢復了死寂。

……

山洞所在的懸崖峭壁另一側，一個隱蔽的山坳裡，兩個頭戴三角帽，身穿皮衣的半妖左右蹲坐著。

體型較小的一個半妖扭捏了半晌，開口道：「嘿！這位妖兄……你聽得懂我的話麽？」

體型稍大的半妖側了側頭，愣愣地看著她，過了半晌才用沙啞難聽的聲音道：「聽得懂。」

「聽得懂就好！」

矮個子半妖——張靈兒喜出望外，「多謝你救我啊！誒，你這個妖真好。」

藍妖撇過頭，默默調息。

「誒！」張靈兒藏在三角帽下的兩顆眼珠子咕嚕一轉，湊近了一點，問，「妖兄怎麼稱呼？」

藍妖：「藍妖。」

「好名字，名副其實。」

張靈兒誇張的贊了一句，「我叫張…不，我叫靈妖。」

藍妖沒有搭理她。

張靈兒又湊近了一些，繼續道：「你那位夥伴似乎走丟了誒，我們不去找他？」

藍妖沉默片刻，道：「你那位同伴也進來了？」

「是啊！」

張靈兒喪氣地應了一句，「我和他一起進來的，現在走丟了，現在不知道都在哪兒！」

說著，她氣憤起來：「你說氣不氣……妖，我和我兄弟誰都沒有得罪，卻碰到了那個白瘋子，不說話追著我們就喊打喊殺，真是神經病！」

藍妖沙啞著嗓音道：「他是妖王。」

「妖王？！」

張靈兒瞪大了眼睛，「你說那個白色的瘋子是妖王？」

藍妖平靜道：「妖王左遺。」

「竟然是妖……」

張靈兒忽然醒悟過來，連忙改口，「不是，我知道他是妖王，妖王我怎麼能不認識呢？我們做妖的肯定得認識妖王啊！對不對？不過，我和我兄弟也沒得罪妖王啊！我們又沒有觸犯什麼妖法，都是合法妖怪！就算他是妖王，也不能殺我們啊！不然還有沒有法律？」

藍妖沉默以對，說不出話。

「對了，我想起來了！」

張靈兒忽然跳起來，指著藍妖，「妖王他是在追殺你們吧？對，一定是這樣！哇，我就說呢，我和我兄弟什麼都沒有做，怎麼就會被妖王追殺呢？原來你們才是罪魁禍首。」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滿是氣憤：「都是你們害我們！」

藍妖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你說得沒錯。」

「你！」

張靈兒看著她囂張的態度，就要履行天師義務斬妖除魔，但一想到對方的恐怖之處，她又瞬間笑了起來，道，「沒事，你連累了我們，又救了我，算扯平了，我做妖最講道理講義氣。不過，藍妖兄弟，你們到底對妖王陛下做了什麼，讓他這麼著急著追殺你們？」

藍妖不說話。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說也沒事。」

張靈兒眼珠一轉，又道，「不過，咱們是不是應該去找一找我們的夥伴？畢竟這鬼地方太古怪了，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那些怪物又殺不死，數量還多，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妖沉默半晌，道：「這裏是荒墟。」

「荒墟？」

張靈兒一愣，隨即撓了撓帽子，嘀咕道，「這個詞聽著怎麼這麼熟悉？不是，我是說荒墟我當然知道啦，不過……我記性不大好，有些想不起來，藍妖兄弟，你給說說唄！」

藍妖瞥了她一眼，道：「這裏是已經崩潰的世界，充斥著無盡的混沌之息，所有的活物和物質都被吞噬，由秩序轉化為無秩序的混沌物。所有的混沌物，都不能按照常理來推測，生死沒有邊界，所以那些妖民殺不死。」

張靈兒咽了咽口水：「這麼厲害？那我們趕快離開吧？不，找到他們再離開！」

藍妖搖了搖頭，平靜道：「走不了，進入混沌中的事物，都走不出混沌，沒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