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什麼？」張靈兒豎起耳朵。

她也很好奇，怎麼讓一個剛才還一副死了娘子的樣，一轉眼就變得若無其事了。

蒲秀才笑了笑，繼續劃船：「想明白了一件事。」

張靈兒急忙問道：「什麼事？」

蒲秀才笑而不語。

張靈兒愈發覺得他臉上的笑容討厭，還不如剛才那副死了娘子的表情，「說！」

蒲秀才繼續搖頭：「一件不能告訴別人的事。」

張靈兒鼓起嘴：「不說拉倒！」

兩人不再說話。

蒲秀才繼續劃著船往前，這隻奇特的紙船十分輕薄，卻堅固防水，而且即便坐著兩個人，吃水也極淺，他劃起來速度輕快毫不費力。

沒過多久，就劃到了千機城城外。

城裡的水已經退去了不少，不少人劃著木盆、小船，或赤著腳趟在水裡，撿拾一些被水衝出來的物品，有人則坐在樓上，探頭向下望，滿臉哀嘆。

看著這一幕，蒲秀才又沉默了下來。

張靈兒也不願意說話，兩人一路行船，往城裡走。

小船來到那條小巷前，巷子裡仍舊積滿了濁水，船走進去，人幾乎與屋簷齊平。

有鄰居從窗戶裡探出頭，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蒲秀才回來了！」

「誒！這娃真可憐！還沒洞房，新娘就沒了！」

「你說那麼美的一個姑娘，惡鬼怎麼就忍心呢？」

……

張靈兒鼓著嘴，抬頭瞪了那幾個嚼舌根的人幾眼，又擔憂地看了蒲秀才一眼。

哪知蒲秀才面色如常，這才讓她微微放心。

很快，船劃到了蒲家老院。

這座小院還保留著一個勉強的完整，但是老屋卻破敗得嚴重，廂房只剩東南兩堵牆壁。

院子地勢較高，因此積水比巷子裡的要淺一些，勉強可以看到地面。

積水裡，還殘留著昨夜熱鬧喜慶的痕跡。

蒲秀才神色平靜地跳下船，從水中撿起一張已經模糊的喜字，拿在手裡一步一步走進屋。

張靈兒猶豫了一會，沒有進去。

過了一會，蒲秀才已經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一隻竹簍，裡面裝滿了畫軸，背上還背著一隻。

他爬上船，道：「走！」

張靈兒翻了個白眼，心道還指揮本姑娘起來了。她安慰自己不能跟病人一般見識，便沒好氣道：「去哪？」

蒲秀才將懷裡的竹簍放在穿上，言簡意賅：「出城。」

張靈兒一怔，詫異道：「你要離開千機城？」

蒲秀才歪了歪頭，莫名道：「我什麼時候說了？」

張靈兒咬緊牙，恨不得把他一腳踹進水裡，陰著嗓子道：「那你要去哪？」

「找個地勢高的地方。」

蒲秀才理所當然道，「等這裡的水退下去，至少需要十日的功夫，我家已經不能住了，自然需要重新找一個住處。」

略作沉吟，他道：「去王府吧！那裡地勢頗高，上次火災之後還剩幾間屋子，以我和王員外的關係，借住幾日應該不成問題。」

張靈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老蒲，你變了！」

蒲秀才面露茫然：「哪裡變了？」

張靈兒搖了搖頭，道：「你以前沒有這麼聰明的！」

蒲秀才嘿嘿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王府，王府雖然被火燒得損失慘重，但還有幾間房屋在，也留了人在打理。

對於蒲秀才的到來，管事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並騰出了最好的幾間屋子，請他們住下。

這樣一來，兩人總算有了一個棲息的地方。

蒲秀才當然也不是白住，他剛才從老屋裡找到了銀票，還有近兩千兩，拿了一百兩給管事，對方死活不願意收，直到蒲秀才言明做日常之用，才千恩萬謝收下。

……

油燈靜靜地燃燒，跳躍的火光充斥整個房間。

雖然不是王府的主屋，但這間客房依舊比蒲秀才家華麗無數倍，寬敞、光明。

只是蒲秀才卻沒有任何心思關注這些，他坐在桌前，眼睛愣愣地盯著那一點燈火，一動不動。

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他強迫自己忘記，但是腦海裡卻無時無刻不出現青喬的身影，出現她的笑容，出現她的聲音，出現她的髮絲……

過了許久，油燈裡燈油已經黯淡，蒲秀才才回過神。

他抹去臉上的淚水，露出一抹笑容。

蒲秀才伸出手，天闕筆憑空出現。

他閉上眼睛。

這一次，比以前長許久的時間，蒲秀才方能進入仙術空間。

空間內，景象已經大變。

一盞大燈高掛在數丈的半空中，燈內火焰炙炙，明亮的光芒投映下來，照亮下方大片的地板，細細一數，竟然有一十三塊之多。

「竟然多了這麼多？」

蒲秀才站在地板上，心裡既驚訝又不解，竟然一時忘記了青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到，除了最中間的五塊描上了圖案之外，其他多出了八塊都只有一點花紋痕跡。

「是因為燈的原因嗎？」

蒲秀才抬起頭，看著同樣變化巨大的油燈，心裡有些猜測。

根據之前兩次的經驗，他發現這片空間的變化，關鍵在於油燈和地板，地板完工，油燈變亮，就會多出更多的地板，這是一個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循環體系。

而眼前，第五塊地板明明還有一小部分沒有完工，但油燈卻大變模樣，而地板也升級多了八塊，這顯然是油燈率先變化。

油燈雖然抽象，卻關乎精神和體力，蒲秀才想到自己醒來之後，力量似乎大增。

「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嗎？」蒲秀才喃喃自語。

一覺醒來，身體異變，但自己卻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願意再想。

蒲秀才將注意力放在第五塊地板上。

這一塊地板，已經畫完了大半，還剩下一小部分，一次就可以畫完。

雖然油燈提前發生了變化，但是新的字元卻沒有出現，他自然不願意放棄。

「如果昨天我得到了第二個字元，或許情況……會不一樣！」

蒲秀才握緊天闕筆，心裡自然而然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我學會了更多的字元，那隻煞鬼早就會死了，青喬也不會……」

他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絲殺意，筆鋒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