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蒲秀才表情猙獰，忽然從懷裏取出天闕筆，對準柳如煙道：「你把青喬還給我！把青喬還給我！」

「咯咯！」

柳如煙笑著吐了一口血，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瘋狂的蒲秀才，幽幽道，「她已經死了！我讓你連她的屍體都得不到！咯咯……」

說完，一道巨浪鋪天蓋地打來，將蒲秀才衝倒在地。

浪潮來得突然，去得也快，隻留下變成了落湯雞的蒲秀才和張靈兒，而柳如煙的身影，則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青喬！青喬！」

蒲秀才猛然爬起身，就要跳進河裏。

「誒誒……」

張靈兒連忙抱住他，「你想死嗎？青喬妹妹已經死了！煞鬼也活不了了！你幹什麼！」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張靈兒心裏也是非常懵逼的。

這情況不對啊！

明明是青喬妹妹和這隻煞鬼狼狽為奸，做出了壞事，現在怎麼變成了煞鬼一人承擔，青喬妹妹反而成了受害者？

這騙誰呢？青喬妹妹可是妖怪，又那麼陰險狡詐，一個煞鬼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不過，看著變得更加瘋狂的蒲秀才，張靈兒猛然醒悟過來，「這是在騙這個書獃子呢！」

「嘖嘖！」

想到這裏，張靈兒愈發憐憫起對方，「真慘！活著的時候騙你，死了還要騙你…不過，青喬妹妹到底有沒有死？」

張靈兒當然能看出來，煞鬼雖然被水沖走，但其實已經油盡燈枯。

其胸口那道傷口不但斬滅了那具妖軀的生命力，更是摧毀了其魂體，吃一百顆寶丹都救不了。

但是青喬妹妹的妖靈早就離體而走，可不一定死了。

「但她既然騙書獃子自己死了，不管死活，那肯定是不想再見他了……」

張靈兒很輕鬆就得出這個結論，又在心裏給蒲秀才畫上了一個大大的悲劇標籤。

「誒！就讓本姑娘幫你脫離苦海吧！」她嘀咕了一句，突然揮手敲在蒲秀才後頸上。

後者掙扎的動作戛然而止，一聲不吭直接撲倒在地。

「呃…」

看著仰身躺在地上的蒲秀才，張靈兒表情訕訕，「我會不會用力大了點？」

「不管了，我也是為了你好！」

這個理由立刻說服了張靈兒自己，但又有一個難題，「現在又暈了……難道我還要照顧他？」

張靈兒堅定地搖了搖頭，但是將蒲秀才丟在這裏顯然也不行，天上的雨還在下，地上到處是水，說不定一個浪打過來，這書獃子就被沖走了。

想了一會，她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去臭道士那裏，山上地勢高，水再大也不怕！再說了，事是他鬧出來的，憑什麼要本姑娘背鍋？」

張靈兒惡狠狠地想到。

她召出紙鶴，正要將蒲秀才拎起丟上去，眼睛忽然一亮。

「這支筆…」

張靈兒眼睛瞪得滾圓，一眨不眨地看著蒲秀才右手中握緊的畫筆。然後，咽了咽口水，「這支筆是寶貝啊！」

她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隨即嘿嘿笑了起來：「這裏荒郊野嶺，又發大水，丟了一支筆很正常的吧？」

張靈兒伸出手，自顧念道：「老蒲啊，你兄弟騙你，你娘子也騙你，就我張靈兒不騙你，還救你的命，對你夠好的吧？一支筆而已，還有命重要？你娘子都丟了，再丟一支筆有啥關係……」

罪惡的小手摸了過去。

然而就在張靈兒手指接觸要觸碰到筆桿的那一刻，筆忽然從蒲秀才手裏消失了。

張靈兒呆立當場。

「怎麼……回事？」

她咬著舌頭，眼神獃滯，足足過了好一會才恢復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留仙，你醒啦？」

蒲秀才仍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蒲，你醒了？」

「蒲秀才……」

「書獃子……」

「臭書生……」

……

多番試探之後，張靈兒終於放下心，確定剛才只是一個意外，蒲秀才並沒有醒。

「那筆怎麼消失了？難道進了他身體裡？」張靈兒百思不得其解，終究下不了手去搜身，只能自認倒霉。

沒好氣地把蒲秀才丟到紙鶴上，她踩了踩鶴背，控制著前進，一邊唉聲嘆氣：「曾今有一個成為最有錢天師的機會擺在我面前，只差一寸遠，我沒有抓到。好在還有補救的機會，臭道士那麼有錢，我如果再敲他一筆，應該也能彌補不少損失……」

張靈兒把算盤敲得叮叮噹噹響，越想越迫不及待，甚至不計成本地控制紙鶴加速飛行。

於是，即便有大雨的阻隔，也只花了一刻鐘的時間，就飛到了黑芒山。

然而看著山頂的場景，張靈兒覺得自己的願望可能沒法實現了。

山頂，那座古樸簡潔的道觀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滿地的斷垣殘壁，和半間屋子在那裏立著，比蒲秀才家還慘。

「真是兄弟，有難同享啊！」

張靈兒嘀咕了一聲，控制著紙鶴落在地上，「道觀怎麼也被炸了？難道是青喬妹妹？」

結合之前煞鬼、水災，她心裏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巧施美人計？調虎離山？密室竊寶？」

張靈兒嘀嘀咕咕，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廢墟，同時扒拉著法盤。

但是檢查了幾遍之後，她也沒有發現任何人影，既沒有張道士，也沒有青喬妹妹。

「不管了！」張靈兒有些不耐煩，「就在這裏等臭道士回來！」

看了一眼被雨泡得發白的蒲秀才，她瞥了瞥嘴，從包裡逃出一塊布和幾根木頭，搗鼓了一番，地上就多了一隻小帳篷。

「便宜你了！」

張靈兒把蒲秀才丟進帳篷裡，已經差不多塞滿，她只能又拿出一把傘，撐著自己。

然後，等啊等！

一個時辰……

張道士沒有回來。

兩個時辰……

張道士沒有回來。

三個時辰……

……

四個時辰後，雨終於有所減小，但張道士仍舊沒有回來，張靈兒已經等得疲憊不堪，睜眼都快能睡著了。

五個時辰…

臨近天亮，豆大的雨珠已經變成了雨絲，張靈兒已經陷入了恍惚之境。

她在心裏將張道士罵了無數遍。

終於等到了天亮，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