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七，宋欽帶著京城鋪子裡的那一撥人，頂著一身風霜的回來了。

還是老規矩，宋欽是在堂屋裡給大奶奶回話的。

來到堂屋裡，宋欽先給大奶奶見禮，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把一個錢袋子放到帳冊上面，讓自家娘子遞給大奶奶。

微涼翻了翻帳冊，又看了看錢袋子裡的銀票，說了一句賞。

鋪子裡的夥計和車夫，一人五兩，宋欽父子三十兩。

宋欽代表大傢夥給大奶奶道過謝，又跟大奶奶說了一些京城裡的事情，以及雲歡要捎帶的信件，才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微涼把銀票放好，才讓沈重言，把宋欽他們帶回來的京城裡的一些新奇玩意兒，送一份去松院，又讓人送一份給老姑奶奶他們，在差人送一份給石氏。

這些日子，因為老爺子的特意交代，微涼再也沒瞧見過老姑奶奶。

而松院裡，沈老爺子見兒子過來，正好父子倆商量一下，雪兒滿月酒的事宜。

雪兒滿月那天，正好是大年三十，這可是個好日子。舉國同慶，家家過年，各個是滿嘴的吉祥話。

老爺子一想到，有數不清的人，在為孫女兒祝福，就高興的眉開眼笑的。

「哈哈哈，這是我孫女兒的福氣呀！」

忽然，老爺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就捂住了自個兒的嘴。而後喃喃自語的說道：「有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怕傷了孩子的福氣。」

後趕過來，準備找大侄子說話的老姑奶奶，頗有些不高興。

她一個老人家坐在那，那父子倆就顧著研究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滿月酒。那滿月酒，怎就那麼重要？

老姑奶奶，是越聽越生氣。誰家個小丫頭片子，會有這麼隆重的滿月酒？真是有錢沒地兒花了？著父子倆真是一對兒敗家子。

這邊研究滿月酒的父子倆，可沒發現老姑奶奶那陰沉沉的臉。

老姑奶奶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氣哼哼的跟大侄子說了一聲：「我先回去了。」就扶著小丫頭的手，回隔壁院子去了。

回到隔壁院子，代小霞就發現祖母的臉色不對，忙給哥哥使眼色。

代小軒心領神會的拉著爹爹，坐到祖母旁邊，熱心的問道：「祖母，您怎麼了？為什麼這麼不高興！」

「我能高興嗎？沒見過你表伯父這樣敗家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大年三十滿月。你表伯父竟然還要操辦？大年三十，誰家不預備點兒好東西，隨便吃一頓就行了唄！居然還要花錢，有那麼多銀錢幹啥不好，非得禍敗了得勁兒？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想的。」

老姑奶奶是真的氣壞了，覺得大侄子父子倆，就是一對敗家子。

聽到老姑奶奶的抱怨，代金田和代小軒父子倆，都不知道說啥話好。

尤其是代金田，他雖然迂腐，但是他也明白，沈家有錢，人家願意幹啥，那都是人家的事兒。就算母親是表哥的親姑姑，也無權過問人家的事兒。

「娘，表哥家有這個條件，願意幹啥，咱們看著就好了。反正咱們也沒有銀錢送過去，給那個小丫頭做賀禮。」

說道這裡，代金田有些無奈的低下頭，他也不願意吃白食。可是父母從來沒有教過他怎樣生存，除了念書，他什麼都不會。

看著家裡的窘境，他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卻沒有一點能力，改變家人的現狀，他慚愧呀！

「可是…。」

老姑奶奶還想說什麼！代小軒開口攔住了祖母的話頭。「祖母，今個兒已經是臘月二十七了。要不然，咱們明個兒早上就回去吧！正好回去過年。」

「……」

大孫子的一席話，讓老姑奶奶愣住了，她想不明白，大孫子為啥總張羅回去。

「大孫子，告訴祖母，你為啥總張羅回去，難道你表伯父家，不好嗎？」

代小軒心道：表伯父家當然好，以前都是聽同窗說：哪個親戚來打秋風，自家祖母或者母親不高興。就會說些不好聽的話，讓那些窮親戚有自知之明，自個兒走人。

可是，到祖母這兒，怎就反過來了？表伯父一家，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道是祖母三番五次的找人家的麻煩，這叫什麼事兒啊！

見大孫子不說話，老姑奶奶的臉色就不好看了，以為誰欺負了大孫子。

代小軒見祖母的臉色難看起來，就知道祖母又想歪了。忙開口說道：「祖母，要是有人去咱們家裡做客，卻對您，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您願意嗎？」

「……」

老姑奶奶，聽到大孫子的發問很奇怪，可是幾息之後，她就想明白了。

「這能一樣嗎？我是為了他們好。」

聽了老姑奶奶的話，代家人都用不可理喻的眼神兒，看著她。尤其是邱氏，心道：你以為各個都是你家兒媳婦？都得聽你擺布？

代金田此時也覺得，母親的想法過了。自個兒家的生活，不想被旁人打擾。去人家無理取鬧，就成了為人家好。

「母親，如果您還是覺得為咱們一家好，就聽兒子的，什麼都別說了。我現在就去找表哥，跟表哥借過銀錢之後，咱們就回去。」

代金田很了解自個兒的母親，他不想母親把表哥得罪狠了。畢竟自個兒什麼都不是，連家都養不起。

要是真的失去表哥這條路，他們一家真就得面對饑寒交迫。

讀書人的清高和矜持與餓肚子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麼！

再說了，兒子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希望兒子能夠繼續讀書，能夠考取功名，這樣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

「金田。」

老姑奶奶沒想到，她的行為給兒孫帶來了這麼多的困擾。

「娘，您什麼都不要說了。我去跟表哥借錢，也不是長久之計。其實，我更希望表哥能給我找個差事，別的我做不成，寫寫算算的，我還是能成的。」

「爹。」

代小軒囁囁的叫了一聲爹，他沒想到，來表伯父家裡，變化最大竟然是，自個兒這個只知道死讀書的爹。

「小軒，爹以後可以去做工，來支撐這個家，而你一定要好好用心的讀書。」

「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