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鷸蚌相爭

在瓦崗軍的戰鼓剛剛響起時，劉長恭便知道一場血戰在所難免，雖然瓦崗將領想要圍城打援，但不代表他們會放過自己的這支隊伍，對於這一點，劉長恭還是看得很明白的。

因此，在瓦崗戰鼓剛響起時，劉長恭也讓自己的將士做好了衝鋒準備，他沒有理會山岰後方的敵軍，打算率領五千將士與前方的敵軍以硬碰硬，希望能帶領隊伍突破封鎖，衝出山岰！

此時，單雄信率領瓦崗將士發起了進攻，劉長恭暫時忘記了心裏的驚恐，高聲厲喊，「將士們，敵軍將士都是叛匪賊徒，他們窮凶極惡，無惡不做！」

「他們燒殺搶掠，生吃人肉！」

「他們從不留活口，從不留戰俘！」

「現在，他們已經將我們前後包圍，在這樣的環境裏，我們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將士們，我們若想活下去，若不想被他們生生吃掉，就唯有勇往直前，以死一搏！」

「出口就在前方，生路就在腳下！」

「只有殺出山岰，我們才有活路！」

劉長恭的一番哀兵表演，泯滅了隋軍將士們的僥倖之心，將士們頓感絕望，士氣大降，隨即他們的拚命求生之心大起，一陣高聲吶喊:「殺！殺！殺！」

劉長恭沒有猶豫，也沒有讓將士們再思考，說完便大手一揮，厲喝道:「擂鼓！進攻！」

「咚！咚咚！咚！咚咚！」

山岰之中，頓時再傳出一陣巨大的戰鼓聲，比山岰前後的戰鼓聲更加密集，更加急促，也更加響亮，生生打亂了它們的節奏。

五千隋軍將士同樣是手持刀盾槍矛，吶喊著催馬前進，戰馬越來越快，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叛軍吃掉，他們別無先擇，唯有拚死一搏，再無退路。

五六丈寬的山岰中，雙方的衝鋒陣型一模一樣，雙方的將士同是排成十數個縱列，他們手持長槍長矛，大刀木盾，一路吶喊著，高速向敵人殺去！

三百步的距離，高速對沖的騎兵，兩支隊伍的前鋒將士，眨眼間便相撞糾纏在一起，瓦崗將士們一頓大刀亂砍，長槍直穿，數十名隋軍將士頓時便血液四濺，肢斷體殘。

隋軍將士也不甘示弱，他們已無退路，如瘋如狂，手中利矛直穿，木盾狠砸，個個猶如拚命三郎，一時之間，上百名的瓦崗將士死於非命，他們所到之處，瓦崗將士紛紛躲閃退讓，再不敢輕攖其鋒。

劉長恭身先士卒，手中一把黑金大關刀，左右上下迅猛揮動，猶如武聖附身，六十八斤的大關刀，被他使得舉重若輕，刀花四溢，他劈砸砍捅，一路橫衝直撞，殺向出口，沿途之處，瓦崗將士竟無一合之敵。

單雄信不禁心火頓起，勃然大怒，駕馬向他衝殺過去。

單雄信怒喝一聲，手中長槊頓時上下翻飛，威力倍增，他一路左劈右砸，一路橫穿直捅，所到之處，仿如修羅死神降臨人間，長槊所達，隋軍將士無不肢殘體缺，倒地身亡。

高手相匯，觸之分勝負，敗則分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兩大主將，刀槊相撞，長槊亂舞，大刀翻飛，你來我往，一時之間，竟不相伯仲，難分高下……

瓦崗士兵氣勢如虹，勇猛無敵！

隋軍將士欲求生路，拚死一搏！

雙方將士互不退讓，激烈搏殺，敵我雙方的鼓聲，震天撼地，交錯重合，回蕩山間，層層疊疊，掩蓋了一切的吶喊聲，慘嚎聲。雙方將士的傷亡在迅速增加。

激烈的戰鬥在繼續，無形的時間在流逝，一個時辰即將過去，在瓦崗軍的前後夾攻之下，五千隋軍將士出現了慘重的傷亡，依然完好的將士不到一半，只有兩千餘人。

看不到希望的隋軍將士慢慢出現了怯戰。他們已從劉長恭的哀兵演講中清醒過來，他們不再拚命，他們想要逃離戰場，想要投降保命。

可惜，山岰的前後出口都已被瓦崗大軍層層封鎖，震天撼地的戰鼓聲也掩蓋了一切聲音，如瘋如狂的瓦崗將士沒有聽清他們的吼喊，依然兇狠地攻向他們，他們只能被動抵抗，連連後退閃讓。

劉長恭也已經和單雄信分開，兩大主將之戰，劉長恭終究不是單雄信的對手，幸好是在混戰之中，劉長恭心感不妙，馬上便催馬逃離了兩人的戰場，單雄信追之不及，隻好暫時放棄，長槊攻向其他的隋軍將士。

劉長恭揮刀劈向前方，砍倒了前方的一個瓦崗將領，接著又順勢迴旋一捅，一個在他身後打算偷襲的瓦崗士兵，頓時倒地不起。

劉長恭抽空掃視四周，長時間的搏殺，他的體力已經有些衰退，但周圍的戰況卻讓他有些絕望。

倖存的隋軍將士是越發的怯戰，他們漸漸退到一起，背靠背，被動抵擋著瓦崗將士的攻擊。他們已經被分割包圍，再無士氣。

「嗚……」

突然，山岰的出口外響起一聲悠長的號角聲，沉悶卻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穿過戰鼓聲的層層掩蓋，傳進了山岰之中。

劉長恭瞬間便聽出來了，這是自己隊伍的號角聲，自己的援軍終於來了，劉長恭頓時大喜，忍不住高聲厲喊，「將士們，我們的援軍已經到達，我們再拚一把，裏應外合之下，必定可以突圍出去！」

劉長恭喊完，彷彿又恢復了無限戰力，手中黑金大關刀上下翻飛，再次殺向瓦崗將士，瞬息之間，便又有數名瓦崗將士命喪大關刀之下。

也許是聽清了劉長恭的喊話，又或許是聽到了山岰外傳來的號角聲，倖存的隋軍將士彷彿看到了希望，士氣頓生，再次揮動手中的兵器狠狠殺向瓦崗將士。

此時的山岰出口外，一名朝庭將軍正在指揮一萬名隋軍將士，向著封鎖在山岰出口處的瓦崗將士發起進攻。

朝庭將軍姓何，他是劉長恭的副將，大半個時辰之前，劉長恭的求援信兵回到黎陽倉。

正如蘇尚之前所想，黎陽倉的駐軍將領都不贊成再出兵救援，元敏卻壓不住洛陽軍的將領，經過小半刻鐘的商量之後，洛陽軍的將領仍然執意出兵救援，元敏元奈退讓，只能同意何姓將軍率領一萬步兵將士前往救援。

「傳令前鋒將士，集中攻打山岰出口處的敵軍，我們一定要救出大將軍！」周姓將軍厲聲下令，他的臉色十分陰沉，救援的難度之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令旗兵應答一聲，隨即揮舞手中令旗傳令。

這時，一個滿臉急色的斥候信兵，駕馬從後軍快速奔跑而至，「報告將軍，大軍後方出現大隊瓦崗叛軍，估計有兩萬人左右，由瓦崗叛首翟讓親自率領！」

何姓將軍臉色微變，雖說他對於這種情況早有心理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驚膽戰。

「有多少騎兵？」出聲發問的將領姓張，他是何姓將軍的心腹幕僚。

「稟報將軍，後方敵軍的騎兵不多，大概一千人左右，應該都是眾叛軍將領的親兵！」

張姓將領看向何姓將軍，低聲道:「將軍，看現在的情形，僅憑我們一萬步兵，難以衝破敵軍的封鎖，我認為應該向元將軍求助，請他再支援三千騎兵，幫助我們撕開敵軍的防線！」

何姓將軍點點頭贊同，不過卻苦笑道:「你認為元將軍會答應嗎？」

「很難！」

張姓將領同樣苦笑道，「不過總得試試吧！」

何姓將軍沒有說話，有些沉默，思考半晌之後，還是決定接受建議，向黎陽倉派出了兩名求援信兵。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斥候信兵從後方駕馬而至，「報告將軍，後方敵軍已發起進攻！」

何姓將軍臉色微微變幻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正常，下令道:「傳令，三千前軍全力攻打出口處敵軍，中軍和後軍調頭迎戰後方敵軍，全力頂住後方敵軍的攻勢！」

「是！」

令旗兵再次揮動令旗，大軍調頭，隋軍將士們吶喊著，呼喝著殺向後方敵軍……

小半個時辰之後，山岰中的隋軍將士再次士氣低落，一番拚殺之後，原本倖存的隋軍將士再次傷亡大半，此時的整個山岰之中，還能站立的隋軍將士已經不足千人。

一戰之下，將士竟傷亡超過八成，倖存的隋軍將士不再僥倖，不再奢望，他們的軍心已潰，不再抵抗，紛紛跳下戰馬，向著兩側山坡艱難逃離。

「大將軍，看這情況，我們的援軍很難攻打進來，我們先撤退吧！」周姓將領一路殺到劉長恭身邊，低聲建議道。他很幸運，雖然他的武藝不是很好，但他卻完好的活了下來。

劉長恭長刀一掃，將一名來襲的瓦崗士兵攔腰砍斷，他很明白周姓將領話中暗含的意思，拋棄手下將士，爬上兩側山坡偷偷潛跑！

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睛瞄向左側山坡，他已經默許了周姓將領的建議。

「大將軍，你的頭盔太顯眼！」周姓將領提醒道，劉長恭身為大軍主將，他戴的是赤色頭盔，與別的將士都不一樣，很顯眼！

劉長恭還是沒有說話，揮手招了招離得比較近的幾個親兵將士，默默翻下戰馬，將頭盔扔在地上，率先爬上了左側的山坡。

……

黎陽倉，中軍大廳中。

「稟報將軍，大將軍被叛軍堵在山岰中，無法突圍，何將軍率領的一萬步兵將士也被兩萬叛軍擋住，無法衝破敵軍防線進入山岰救援大將軍，何將軍急請你再派三千騎兵，以助步兵將士撕開叛軍防線！」

待斥候信兵彙報完畢，元敏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盯著斥候信兵，臉上毫無表情，臉色卻是陰沉無比。

好半晌之後，元敏揮揮手，冷冷道:「退下去吧！」

斥候信兵不敢再停留，轉身小跑出去。

元敏回身望向廳中將領，沒有說話，眾將領也沒有說話，包括那兩名洛陽軍的留守將領，一時間，大廳之中一片寂靜！

沉默半晌之後，元敏看了看眾將領，沉聲下令，「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同意，不準任何人開啟城門，也不準放任何人進來！」

「元將軍，你的三千值崗巡哨分成三班，每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值崗巡羅。」

「韋將軍，張將軍，劉將軍，全軍將士分成三班，分別由你們三人負責，一班休息，一班備戰，一班待戰，每隔四個時辰交替輪換一次。」

「張將軍，你馬上安排將士封死北城大門！」

元敏一連下達了幾個命令，說完，眾將領都還有出聲接令，他便直接轉身離開。顯然，他心裏的怒火很大，根本就不打算商量出兵救援的事情。

眾將領也沒有出聲，對於洛陽軍將領執意要率領一萬步兵前去救援的做法，他們也很怒火，明明知道敵軍在圍城打援，他們還非要前去送死。因此，對於他們的再次求援，他們也不想再商量什麼，默默拒絕就是！

而且，現在的黎陽倉之中，只有一萬八千名將士，這點兵力，連防守黎陽倉都不夠，根本就不可能再派兵支援！

……

太陽下山，夜幕降臨。

大山中的天，總是會黑得快一點。

白天的鳥獸已經歸巢，夜間的接班者卻早已出動，山間依舊是熱鬧無比，各種叫聲此起彼伏，匯成一遍，譜贊著大山的美好。

此時，黎陽大山脈中，同盟軍的臨時駐地，蘇尚正在召集眾將領開會。

兩刻鐘之前，他已經收到了瓦崗軍圍城打援的最新詳細戰報。

山岰一戰，瓦崗大軍成功消滅了兩支隋軍隊伍，前後一萬五千名隋軍將士，被俘虜者超過五千人，逃跑者卻不足三千，剩下的全部戰死，劉長恭率領的五千名騎兵將士，更是傷亡超過七成，不過，劉長恭卻是成功逃脫。

瓦崗大軍也同樣是傷亡慘重，包括攻打黎陽城在內，瓦崗大軍為了圍城打緩的計劃，一共傷亡一萬三千人，其中攻打黎陽城時共傷亡六千多人，山岰一戰卻也傷亡將達七千人。

他們在圍剿隋軍騎兵時，更是與隋軍將士達到了一比一的傷亡比例。雖然他們人多勢重，又採取了前後夾攻，但在隋軍將士的拚命求生之下，仍然傷亡了將近四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