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王宮門口，墨菲司令官就向威廉提出了告辭，他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自己的妻兒了，現在到了家門口，思念之情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迫不及待想早一點回家見到他們。

威廉對這位海上男兒的心情多少有幾分理解，在向他表示感謝之後，目送他帶著自己的幾個隨從從國王大道轉進了貴族區。

「公爵大人，我們走吧。」墨菲司令官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街道轉角處，艾文催促了一句。

天色已經轉黑，宮牆上，換班的士兵們點起了火把，再耽擱一會兒，王宮大門就要關閉了。即便是宮廷侍衛長，在宮門落鎖之後，想要進出王宮也需要花費一點功夫。

穿過矗立著愛德華一世、亨利一世、理查二世三位國王銅像的國王廣場，即便是有艾文這個頂頭上司在場，衛兵依舊在艾文出示了國王的手令之後才放行。

穿過禦敵平台下昏暗的門洞，威廉一行才算是正式進入了王宮，這個王國的權利中心。

天色將黑未黑，一支支粗大的松油火把已經燃起，照亮了宮城中的每一條道路，宮牆上下，緊要處都有一小隊披堅執銳的士兵把守，還有士兵在路上來回交替巡邏，警惕一切異常。

太陽不見了蹤影，高大的宮牆之中，光線有些昏暗，威廉只能看清楚這座宏大的城堡群的大概輪廓。高大的石質建築，倒是沒見如何奢華，處處都是單一的灰白色，莫名讓人覺得氣溫降低了幾分。

宮牆四角、中間的碉樓上和城堡群中的高處，紅色龍騎士旗在夜風中烈烈作響。巡邏的禁衛軍士兵腳步鏗鏘有力，間或夾雜著一兩聲衣甲、武器碰撞的脆響。訓練有素的侍女、僕人低頭快步穿梭在宮廷之中，手輕腳輕，沒有多餘的動靜。

高大的建築，昏暗的光線，士兵的腳步和鐵器碰撞聲，再加上夾道中穿過的山風，身處其中的威廉覺得有些壓抑。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皇家威嚴。邊上，白狼有些不安地低嚎了一聲，在荒原和叢林長大的它有些不適應布裡諾城的氛圍，不管是人聲鼎沸城市，還是沉悶威嚴的王宮。威廉早就下了戰馬，一手搭在它的頭上，生怕這頭還不熟悉的動物夥伴在這種環境中突然暴起。

「公爵大人，您可真不同於一般的貴族，連寵物也是這麼特別。」艾文在一旁羨慕地說道。貴族們養貓養狗做寵物的，艾文沒少見過，但是像威廉這樣，養了一隻白色巨狼的，卻還真是獨樹一幟。

「這可不是我的寵物，而是我的動物夥伴。」威廉認真地糾正道。

……

王室為威廉一行安排的住所，是處於王宮東面的一處獨立庭院，房間很多，中間還有一個小花園和一個噴泉，據說，不少外來覲見的領主都在這裏下榻過。

艾文領著威廉一行大概轉了轉，裏面環境不錯，裝飾精緻奢華，東西也很齊全。

「好了，大人。今晚，您和您的隨從就在這裏面休息，宮廷總管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一切需要的物品，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讓這裏僕人去找他就可以了，他會滿足您的一切合理要求。」

「這裏準備得很周全，我想，應該沒什麼缺失的了。」

「那麼，你們也累了，我就不多打擾了，請早點休息吧，明天我會過來接您覲見陛下的。」

「謝謝你，艾文侍衛長。」威廉笑著向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沒關係，這是我的職責。」朝威廉和他身邊的伯尼點了點頭，侍衛長轉身離開。

「邁爾斯，你安排一下士兵們住宿。」邁爾斯副官轉身下去安排了。

「伯尼，你和我去把馬車裏的客人接下來。」其他人都沒有見過狼孩，而且，除了威廉，狼孩也不願意親近其他人，這事他只能親自去辦。

威廉一行隨行的馬車都安排在了庭院中，馬匹被牽到這處獨院中的馬廄去了。七八十匹馬，擠一擠還是能安排得下的。

趁著士兵們找房間的時候，威廉和伯尼從那輛臨時改造成的馬車上將罩著一身黑袍的狼孩接了下來，快速上了樓。衛隊成員見了，隻當沒看見，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公爵大人，而不是刺探他的私隱。至於安排來伺候的僕人侍女，更不敢多問了，至於他們會不會向自己身後的主子彙報，威廉也不關心。威廉將狼孩隱藏起來，不過是怕別人將他當成了什麼異類或者怪物罷了。

……

王宮中央，國王的寢宮之中，燈火還未熄滅，換上了一身睡袍的國王亨利四世，頭戴金冠，端坐在寢宮中的書桌前。除了國王和寢宮門口的兩位貼身騎士，空曠的寢宮裏並沒有其他人。除了燭台上的蠟燭不時發出一點聲音，整個寢宮很是安靜。十年前王后逝去之後，國王並沒有再娶，平時也不會召女僕侍寢，一直維持著這樣的獨居狀態。

書桌上放了一本厚重的羊皮紙書，國王的目光落在書頁上，腦海裡卻在想著別的事情。這位六十二歲，執掌了王國權柄三十年的國王臉上沒見多少老態，只是藏在金冠中的頭髮夾雜了幾縷黑色。有人說，看這位陛下的樣子，或許能再坐二十年的王位也說不定。

安排好威廉的住處，艾文·安東尼奧匆匆趕回來，他放輕腳步，走進寢宮之中。提前得到國王吩咐的兩位貼身騎士並沒有阻攔。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國王將目光落在了進來的外甥身上。

扣胸朝國王行了個騎士禮，侍衛長稟報道：「陛下，我已經將蘭開斯特公爵一行安排好了。」

看著精明強幹的外甥，國王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笑意，說道：「辛苦你了，艾文。」

六年前，二十歲的艾文受勛成為騎士，國王力排眾議將他任命為自己的宮廷侍衛長。那時候，有不少大臣說國王這是任人唯親，年輕的艾文還擔任不起這樣的重任。六年的時間過去，艾文用實力證明了自己並沒有辜負國王的信任，讓那些人乖乖地閉上了嘴巴，開始稱讚國王慧眼獨具。

亨利四世自己也承認，同為自己的外甥，他更喜歡恪守騎士信條的艾文一些，至於克拉倫斯，國王覺得他有時候有些過於工於心計了。

示意艾文過來攙扶自己一下，亨利四世詢問道：「你見到威廉·蘭開斯特了，覺得他怎麼樣？」國王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受過箭傷，這幾年傷口時不時會作痛，腿腳有些不靈便。

艾文上前扶起國王，嘴上回道：「一個年輕有為的統治者，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難得有人能得到你這樣的評價，看來，這個蘭開斯特家族的毛頭小子很有些本事嘛。」亨利四世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地說道。

艾文小時候就得到了國王的寵愛，特許在宮廷中長大，看著他長大的亨利四世對這位外甥再了解不過。平時看起來對誰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事實上，能入他法眼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將亨利四世扶到床上坐下，艾文說道：「成功屠龍，又以私生子的身份從叔叔手上奪回了權柄，還平定了叛亂和外敵的進攻，我自問在他這個年紀，做不到這些事情。」聽起來，國王和侍衛長對威廉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比較了解。

亨利四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只是你沒有處在他的位置上罷了，如果你和他有相同的境遇，我相信你能做得比他更好。」

艾文幫助國王將雙腿放到了床上，說道：「您誇獎了。」

亨利四世將頭上的金冠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著，突然問道：「你覺得，對於他此行的目的，我該怎麼回復呢？」幾十年不曾覲見的蘭開斯特公爵突然覲見，在結合之前發生的事情，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威廉的目的何在。

「陛下，這不是我一個侍衛長應該考慮的事情。」艾文頓首沉聲說道。

「沒關係，這裏就我們兩個人。」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直說了。」艾文束手而立，接著說道，「出於對國家威嚴的考慮，您應該答應他出兵的請求，但是我們與法奧尤姆之間已經維持了數十年的和平，為了兩國百姓著想，出兵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而且，一旦我們答應了他的要求，戰敗了威嚴掃地，戰勝了的話，蘭開斯特家族的實力一定會有一次飛躍的，是嗎？」國王看著筆直站立的侍衛長，似笑非笑地說道。

艾文並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王室與蘭開斯特家族的關係，或者說王室與國內所有大貴族的關係，永遠是這樣的敏感。

「這可真是讓人頭疼啊。」將金冠放到了床頭櫃上，亨利四世睡倒在床上，說道：「好了，我要休息了，要養足精神，明天好好見見你口中這位年輕有為的統治者，你也早點下去休息吧。」

「是。」扣了扣胸，艾文為亨利四世掖好被角，往後退了兩步，轉身走出了國王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