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上前一步，對著那夥兒人，說：「大爺們、大爺們，怕是你們也趕了一夜的路，辛苦了；這一會子，想必也是口渴了，小老兒現在就去給大爺們打些水來喝。」說著，就去井上打水去了。那人看著老漢去打水，也不說話，四下裡看了看，只見這小院地上散落著幾個楊樹墩子，可以坐人，就對他的同伴們，說：「咱們這些當差的人不容易，馬不停蹄，跑了整整一天一夜；兄弟們下馬吧，我知道找人的事兒萬分火急，這件事兒就是再急，人可以不喝水，馬兒奔跑了這麼長的距離，也該喝些水了；大傢夥兒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他的那些同伴兒連聲應和，都下了馬兒，在這小院子裏坐了下了。

老漢提來多半桶水來到那大爺面前，又把自己手中的瓢遞給那個大爺，說：「大爺們請喝些水，解解乏。」那人舀出大半瓢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全喝完了；把瓢遞給他的同伴後，又走到凝月身邊，問老漢說：「老頭兒，你孫子呢？」老漢說：「我那孫兒在晉州府裡的酒家做小夥計，不在家中。」

那人看著凝月，接著說：「你的孫子媳婦怎麼不待在晉州城中？」老漢回答說：「大爺你也看見了，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有個女人做媳婦就是燒高香了，哪裏還敢挑三揀四；孫子媳婦腦筋不好使，一陣子好，一陣子不好，怕店老闆看見笑話，不敢留在晉城中，隻好跟著小老兒和老婆子一起生活。」

那人還是不願意相信老漢的話，說：「老頭兒，你說的都是真的？」老漢連忙說：「不敢騙大爺，小老兒說得全是真話。」那大爺不待老漢說完，上來就拉住凝月的手，臥在自己的手中，用勁捏了捏，想要試探凝月是不是真的是個傻子；只見凝月一點兒也不羞澀扭捏，隻睜著兩隻無光的眼睛，傻傻地盯著那大爺看；那大爺看著一個傻子盯著自己看，頓時覺得噁心，放開凝月的手，走回到他的同伴當中去了。

老漢看著那大爺走開了，就對老婆婆說：「老婆子，還不把她們二人帶回屋子裏去！仔細孫子媳婦受了驚嚇，還要犯病！」老婆婆伸出自己乾枯的雙手，一手握住凝月的手，另一隻手握住小犀的手，領著她二人回到最西邊的那間茅草屋，看了看凝月和小犀，轉過身去，走到屋外，又回過頭把門關好。

那大爺在同伴之中，還是不放心，一直盯著凝月四人看，看見老婆婆回首關上屋門，走過這邊來；抬起腳又向凝月小犀待著的茅草屋走去，伸手推開屋門，看著凝月的眼睛還是一樣不聚光，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慢慢地撿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捧在自己是手心上，傻傻地看了一會兒，放在自己的嘴裏，使勁咬了下去；許是咬到了自己臉上的肉，疼得跳了起來，吐了口中的稻草，拿手捂住自己的臉，疼得直蹦高高；也不顧忌什麼小院中還有六七個陌生的壯漢，看著門口，大聲的哭來起來，口水流了出來，打濕了衣服的前襟。

那大爺看著凝月哭成了花臉，老漢和老婆子也不來搭理她；凝月哭了一陣子，又撿起那根自己從口中吐出來的稻草了，斜插在自己頭上；凝月灰容土貌，百拙千醜，像極了醜八怪，常人瞧著這一幕都覺得凝月滑稽可笑，草芥不如；那人卻看見，凝月滿心歡喜，向左轉轉臉，又向右轉轉臉，點了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好看，真好看。」

那人迴轉身來，對著老漢說：「老頭兒，你這幾日見過什麼陌生面孔，沒有？」老漢說：「大爺是在找什麼人嗎？小老兒這裏這樣窮酸，鳥兒都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麼人願意來啊！」那人不耐煩了，說：「去去去，一邊去，老頭兒，問你什麼話你就回答什麼話兒，大爺們的事兒，你少打聽。」說完對著他的同伴，說：「兄弟們，咱們再去別處看看。」其它人異口同聲地說：「是。」一群人上了馬兒，卷攜著地上的塵土向遠處奔去。

凝月聽見那夥人走遠了，整了整自己妝容，來到二老面前，直接跪在老婆婆的面前，小犀也跟著凝月跪在地上。凝月說：「謝謝爺爺婆婆搭救之恩。」老婆婆趕緊攙起凝月，口中說著：「孩子們快點起來，剛才那夥人看著就不是好人，我們兩個老人不忍心把姑娘們交給哪些惡人。」，說完，又對著老漢說：「老頭子，還真叫你說準了，這兩個孩子果然都是苦命不容易討生活的女子。」

老漢說：「老婆子，快叫孩子們起來吧。」小犀說：「爺爺，婆婆我給二老磕頭了。」說完磕了三個頭。老漢對著老婆婆說：「老婆子還不快些攙起姑娘。」老婆婆放開凝月，又去把小犀攙了起來。四人坐在小院的楊樹墩上，圍成一圈花期家常來；這個時候，天光已經大亮起來。

凝月感激二老說道：「如果不是爺爺奶奶護佑，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受苦呢？」老婆婆說：「昨夜裏，老頭子就和老婆子我說，娘子不是一般人，今日看來果真如此。」

老漢說：「小娘子有見識，不是一般高門大戶裡的小媳婦吧。」凝月說：「爺爺婆婆救了我們姐妹二人，按理來說，實在不該再欺瞞二老，只是我的身份尷尬，說了出來只會讓二老嫌隙，就先不告訴爺爺婆婆；不過請二老放心，我不是壞人，絕不會做出對不住二老的事來。」

老漢問說道：「孩子，你們現在就要走了嗎？」凝月說：「爺爺，那夥人在附近的地方找不到我們，還會回來，要是看不見我們姊妹二人，心中有氣，也不會放過二位老人家；況且我們姊妹四條腿，怎麼能跑過那些人騎著的駿馬？我們姊妹想走也逃不出那些人是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