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拉著秦艽的手說了很多話，說起她小時候，說起她現在辛苦。

秦艽一直跪在她身邊聽著，眼裡的眼淚就沒停下來過。

到了後頭，老太太的眼睛也有些紅了。

她伸手給自己的女兒擦乾眼淚，輕聲說：「好了，不說了，你這樣一直哭，讓為娘的心疼。」

秦艽抬手抹了兩把臉，說：「娘，我不哭了，我們都不哭了。」

秦老太太臉上這才露出了幾分笑容。

和女兒說完了話，她抬頭看向簡隨心。

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外孫，此刻正紅著眼睛看著自己。

老太太對簡隨心招了招手，將人拉到自己的身邊，摸了摸簡隨心那張和女兒極其相似的臉，憐愛的道：「我的乖孫孫，以後，可就沒有外婆疼了。」

簡隨心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流淚的一天。

他緊緊的握著老太太的手，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老太太抓著他的手，輕聲說：「當初到我跟前的時候，還是個小豆丁呢，眼見著就這麼大了，比外婆還要高了。」

簡隨心將臉埋在老太太掌心，哽咽的道：「能不能不離開？我……捨不得。」

老太太神色一頓，隨後笑了笑，說：「外婆老了，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簡隨心不再說話，隻緊緊的抓著老太太的手，眼眶紅紅的。

老太太看著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秦艽，緩緩的交代：「外婆離開之後，你要好好照顧你娘，知道嗎？」

簡隨心點點頭，說：「我會的。」

「你要孝順，要對你娘好，要讓她開心啊。」老太太聲音輕輕的，說：「她這輩子啊，太苦了。」

秦老太太眼眶紅紅的，說：「她想要的人離開了，她的心也空了。這麼多年，沒有一天是快活的。外婆走了，你要好好的陪著你娘，讓她快活，知道嗎啊？」

簡隨心：「……好。」

秦艽楞楞地看著秦老太太，忍了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是她娘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只不過從未說出來罷了。

如今到了彌留之際，終於忍不住拉著小孫子的手交代起來。

到最後，秦艽還是那個讓老人牽掛讓他們不放心的存在。

秦艽的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砸，楞楞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老太太說了很多話，到後半夜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很低了。之前的精神奕奕好像是假象，她整個人眼見著衰敗下去。

老太太最後偏頭看向秦老爺子，低聲說：「讓孩子們都回去，你陪著我吧。」

秦艽立刻道：「這怎麼能行呢？」

簡隨心：「外婆，我要留在這裡。」

秦老太太嫌棄的看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待會兒哭哭啼啼的，我懶得看。」

秦艽：「……」

簡隨心抿著唇，沒吭聲。

「好了，有老頭子陪著我就行了。」秦老太太輕聲說：「待會兒啊，我的樣子一定不是很好看，我不想讓你們看見。有他陪著我就行，反正他也不敢嫌棄。」

一邊的老爺子嘿嘿笑了一聲，對秦艽道：「好了，你們就聽她的吧。」

秦艽和簡隨心在這兒站了許久，最後實在是拗不過兩位老人，只能開門走了出去。

只是，這個時候，兩人也不敢回房，就在門口站著。

屋子裡點著燈，看著亮亮堂堂的。

外邊的廊下也掛著燈籠，院中有溫柔的月色。

只是廊下站著的兩個人臉色有些難看。

一直等到天快要亮的時候，靠著柱子打盹兒的秦艽猛然間驚醒。

她一個側身擋在門口，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一邊的簡隨心也被她驚醒，但是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秦艽的面前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簡隨心皺了皺眉頭，走到秦艽的身邊站定，輕聲問：「是什麼？」

秦艽眼裡一片紅血絲，瞪著面前的兩個人，沒吭聲。

那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這個人類能看到他們？

不等他們討論出結果，秦艽就開口了，沉聲道：「你們，是要來帶走她的嗎？」

那兩個鬼差對視一眼：確定了，真的能看到他們。

他們打量著秦艽，見她是個普通凡人，並不想搭理她，繞過她就要進屋。

秦艽卻猛然間伸手，再次攔在兩人的面前，繼續問：「你們是要帶走她嗎？」

那兩個鬼差本不想理會一個凡人，但是卻在秦艽第二次伸手之後猛然間後退了好幾步。

他們盯著秦艽露出的那一截細細的手腕，視線落在那一截紅繩上面，臉上的表情是驚魂未定。

這個東西上面，有他們祖宗的氣息。剛才他們若是硬闖，說不定這個女子強烈反抗，那這紅繩上附著的靈力怕是要讓他們魂飛魄散了。

一個凡人，竟然帶著冥王給的東西。這個紅繩，就是個附身符一般的存在，別說是他們兩個小鬼了，便是閻王來了，怕是也要退避三舍。

兩個鬼差再不敢怠慢，對秦艽深施一禮，客氣的說：「是小人們有眼無珠，不知姑娘身份，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莫要見怪。」

秦艽紅著眼，問：「所以，你們真的是來帶她走的？」

兩位小鬼看了眼秦艽背後的門，小心翼翼的問：「敢問姑娘和裡面那位的關係……」

秦艽：「那是我母親。」

兩個鬼差一臉便秘，今天是遇到麻煩了。

他們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秦艽的臉色，輕聲說：「姑娘，她的命數盡了，我們哥兩今日是來帶她走的。」

秦艽：「……」

「姑娘，人各有命，一切都是有定數的，還請姑娘節哀順變。」頓了頓，兩位小鬼又道：「小的們職責所在，也請姑娘高抬貴手，莫要為難。小的們謝過姑娘了。」

說罷，又給秦艽深深的施了一禮。

秦艽瞪著兩個鬼差，眼裡一片紅。

過了許久，秦艽才緩緩的放下胳膊，微微轉身，退後了幾步，將房門讓了出來。

她今日若是攔了，那她娘的命數又會因為自己而改變。而她不確定，這改變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她這一世，走到現在，不就是想讓一切都回歸正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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