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隨心這些年很是穩重，從未大聲講過話。

如今隔著老遠就開始叫喊，且聲音帶著幾分急切。

她連忙站起來，快步走過去，在簡隨心衝進來的時候便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簡隨心臉色有些發白，語速飛快的道：「你快過去看看，外婆她突然間暈倒了。」

秦艽：「！」

她一個字都沒說，拔腿就往老兩口的住處跑。

等她急匆匆的跑到那間屋子的時候，卻瞬間感覺到這屋子裏的不對勁。

明明是大夏天，但是這屋子的溫度卻是如此的陰冷。

但是現在她卻顧不得這一點異樣，在父親焦急的眼神中走到母親的身邊，抬手給老太太把脈。

秦老爺子站在她的身邊，有些緊張的看著她，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秦艽：「……」

沉默了許久之後，秦艽才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她沒說話，眼眶卻有些紅。

秦老爺子的心咯噔一聲，顫顫巍巍的問：「你、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

秦艽閉了閉眼，終於開口，聲音哽咽：「母親她沒什麼病，她就是、就是……」

接下來的話，秦艽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但是秦老爺子卻瞬間明白了。

「她這是……不行了吧？」

秦老爺子聲音很低，但是卻意外的很平靜。

秦艽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顫聲喊了一句：「爹！」

秦老爺子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澀的眼睛，緩緩的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秦老爺子說：「算算年齡，她也算是高壽了。如今……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人嘛，都有這一遭，不必太過放不下。」

秦艽：「……」

秦老爺子走到秦老夫人身邊坐下，側頭看了一會兒，又問：「她還能醒過來嘛？」

秦艽紅著眼睛，點了點頭，道：「應該會醒。」

秦老爺子點點頭，說：「那好，我正好還有些話要跟她說呢。」

秦老爺子轉頭看向秦艽，說：「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守著她就好。別都站在這裏礙事，有些話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秦艽愣了愣，最後緩緩的退了出去，將房門關上了。

門外，秦艽紅著眼睛靠在房門上。簡隨心就站在她的身邊，眼睛也紅紅的。

簡隨心這麼多年都跟在兩位老人的身邊長大，陪伴兩位老人的時間說不定比秦艽都長。

這麼些年，秦家兩位老人更是將簡隨心給寵上了天。

簡隨心這個身前大魔頭就算是有顆石頭心，也早被兩位老人給捂化了。

所以，當得知秦老夫人生命已經快要到頭的時候，簡隨心的心才會那麼難過。

他忍不住側頭看向秦艽，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秦艽垂眸，低聲說：「我是大夫，不是閻王。我能治病，不能留魂。」

簡隨心下意識的就道：「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找段……」

簡隨心意識到失言，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秦艽一眼，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艽臉色沒什麼變化。

她轉頭看向簡隨心，異常冷靜的道：「我知道你很難過，也很想留下她。但是，人各有命，是早就註定的。」

她聲音很輕，緩緩的道：「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我今日改了她的命數，將來說不定就要從她的身上討回來。」

簡隨心：「……」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秦艽輕聲說：「你如今生而為人，要學會接受。」

簡隨心何嘗不明白呢？

只是，他感情上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罷了。

秦艽見他不在執著於要讓老夫人留下，然後轉了話題，問：「你剛剛，有沒有感覺到屋子裏不對勁兒？」

簡隨心一愣，道：「不對勁兒？」

秦艽：「格外的冷，像是有什麼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存在一般。」

簡隨心眸光閃動，輕聲說：「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感覺不到那些。你感覺到了？」

秦艽點了點頭，說：「一進門就感覺到了。」

簡隨心：「……」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幾絲絕望。

此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說過話，沉默的在門外站著。

直到日落西山，月上中天，府中掛起了燈籠。屋子裏，終於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秦艽和簡隨心立刻轉頭看向裏面。

這個時候傳來說話聲，只有一個解釋，老太太醒了。

兩人有些心急火燎的想進去看看，但是老太爺提前有交代，不敢貿然闖入。

又過了一會兒，裏面說話的聲音停了下來。緊接著，便聽秦老爺子喊：「你們都進來吧。」

秦艽和簡隨心立刻沖了進去。

老太太正靠坐著，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老爺子正坐在她的身邊，臉色如常。

若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兩人怕是都以為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日子。

兩人快步走過去，然後跪了下來。

秦艽紅著眼睛牽著老太太的手，輕聲喊了一句：「娘！」

「這是做什麼？」老太太伸手摸摸她的臉，哭笑不得的道：「一見我就哭，我就這麼不討喜嗎？」

秦艽：「娘！」

「好了好了，我聽見了，別喊了。」老太太無奈的抓著她的手捏了捏，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看著秦艽，眼睛裏都是慈愛。

「人啊，都有這麼一天的。娘活了這麼多年，已經夠了。」老太太輕聲說：「我年少時嫁給你爹，別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可他只有我一個。即便我沒能給他留下兒子，可他也不嫌棄。還有你，小的時候聰明伶俐，大了孝順乖巧，從未讓我失望過。這輩子有你，有你父親，我覺得很幸福，也很滿足。」

「所以，我沒有任何遺憾了。」

老太太說這些話的時候，都是笑著說的。

但是聽著的秦艽，卻是淚流滿面。

這輩子，她欠了父母的，不知該如何償還。

可母親卻在離開之際告訴她，她這輩子很滿足。

秦艽被內疚和自責緊緊的攥住心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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