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夫妻倆抱頭痛哭，「怎麼辦？怎麼辦啊？」

「送我去報社吧。」張闖拍了拍袁夢的肩膀，「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天爺要是非得要收我這條命，那也沒辦法，咱就給他。唉——」

「別瞎說，總會有辦法的啊。」袁夢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先送你去單位。」

一路上夫妻倆誰都沒有說話，袁夢車開得很慢，一想到張闖前途未卜，袁夢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下來，她怕張闖看見了傷心，一直在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眼淚一次次迷濛了她的雙眼，她隻得放慢車速，咬著嘴唇堅持著。

張闖一直扭頭看著車外，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極了，可是此刻他卻沒有一點心情欣賞車窗外的一切，一時間，他又想起了和梅麗相識以前的情景，那時他也是這樣坐在車裏，透過車窗望著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間一個長發披肩，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在人群中，微笑著朝她揮手，大聲地說著什麼，儘管聽得很認真，可還是沒聽清楚那女孩說的是什麼……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梅麗正在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尋找著他，梅麗還是原來的樣子，長發披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突然，梅麗似乎看到了他，她停住了腳步，駐足回頭，微笑著，向他揮著手，大聲地說著什麼，可是張闖卻怎麼也聽不清梅麗說的是什麼……

梅麗，是你嗎？難道是你回來接我了嗎？

「到了，下車吧。」袁夢打開車門，「慢點啊。」

「噢——」張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眼前，他看了袁夢一眼，發現袁夢的眼睛紅腫的厲害，他知道，這一路上，袁夢一定一直都在流淚。他不敢直視袁夢的眼睛，他怕自己會心疼地哭出聲來，「你在樓下等我吧，我去去就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報社走去。

目送著張闖走進報社的大門，袁夢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傷，她打開車門，坐進車裏，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她不理解，老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把她深愛的男人送到她的身邊，卻還要一次次殘忍地要把他帶走，為什麼災難會一次次降臨在他們的頭上，為什麼要讓張闖承受這麼大的痛苦和災難……

「我不能隻這樣哭下去啊。」哭了很久，袁夢意識到時間緊迫，應該馬上搜集腎源，思慮再三，別無他法，袁夢百般無奈地撥通了婆婆的電話。

「媽——」袁夢盡量掩飾著，「媽，您和我爸都挺好的吧？我，我沒啥事，就是想您了，打個電話想看看您和我爸在忙什麼呢？」

「袁夢啊，我和你爸都挺好，不用惦記我們。」王靜絲毫沒有覺察出袁夢的異樣，「這不是給你弟弟張揚哄孩子呢嗎？哎呦，這小傢夥淘滴呦，一天就沒有他翻不到的地方，那才累人呢。噢——對了，張闖現在怎麼樣啊？他還好吧？」

「媽——」袁夢實在是控制不住了，她不禁低聲抽泣起來，「媽——」

「怎麼？是不是小闖他又——」王靜聽出了袁夢的聲音的異樣，心忽悠一下沉了下去，她真的好擔心啊。

「嗯——是，媽——」袁夢終於剋製不住了，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地告訴婆婆，「媽——張闖的腎已經到了使用年限，現在又要開始透析了……媽——可怎麼辦啊？媽——」袁夢失聲痛哭，「媽——」醫生說還得進行第二次腎移植手術，否則他就完了，媽——求您幫幫我們吧！媽——」

「啊——」聽到這個噩耗，王靜手裏的電話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她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

「怎麼了這是？」張國棟抱著小孫子走過來，「出什麼事兒了？」

「嗚嗚……」王靜捂著臉失聲痛苦，」我苦命的孩子啊！」

「哎呀——這個急人，你哭什麼啊？到底怎麼了?」張國棟著急地看著妻子，「快說啊。」

「袁夢剛才來電話說，小闖的那顆腎已經到了使用期限，又開始透析了。需要馬上進行第二字腎移植手術。」王靜一隻手敲打著沙發扶手，「這可怎麼辦啊？」看到奶奶這樣，張國棟手裏抱著的小孫子子豪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怎麼會這樣？」聽到這個消息，張國棟也吃驚地幾乎跌倒，他趕緊哄著懷裏的子豪，一邊對著妻子大喊，「這老娘們就是他們完犢子，你還有時間哭啊，趕緊給張揚兩口子打電話，讓他們趕緊聯繫他老丈母娘來照顧子豪，咱們得趕緊去大兒子那啊。難道你忘了，十二年前，我去濟南做配型的時候就配型成功了，只是沒有你的配型配得好，咱有腎源，現在咱也不差錢了，張揚的公司開的這麼好，就讓他拿錢給他哥哥做手術，咱啥都不差，你還嚎喪啥啊，還不快點打電話啊……」

『對啊——」王靜聽到張國棟的一番話，覺得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好，我馬上打電話。」

「老兒子，你趕緊回來一趟行不？」王靜焦急地撥通了小兒子張揚的電話。

「媽——你有啥事啊？是不是子豪不舒服啊？」張揚正在開會，「媽——我這忙著呢，要是子豪不舒服，您和我爸帶他去醫院就行。總之您看著辦吧啊，我掛了啊！」還沒等王靜說明情況，張揚就掛斷了電話。

「這孩子，也不等我說完就掛了。」王靜滿心的不高興，「諾——掛了，人家忙著開會呢。」

「太不像話了」張國棟十分生氣。張國棟坐在沙發上直倒磨兒，「這一天天地，這哪還是個家啊？天天就是回來存個宿，睡個覺。把孩子扔給咱倆，不管不問地。」

「哎呀——」王靜不耐煩地說，「我這心裏啊夠煩的了，你可別磨叨了，那孩子不是忙嗎？他又不是出去胡扯溜拉去了呢。」

「哼！」張國棟坐在上發上生悶氣，他不禁又想起前幾天他和張揚的對話。

「噓——小點聲。」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張揚和妻子雅芳才回來，「爸和媽都睡著了，別吵醒他們。」

「嗯——」雅芳馬上明白了丈夫的意思，點點頭，放輕了腳步。兩個人腳步輕輕地，想要繞過父母的臥室去自己的臥室。

「站住——」黑暗中的一句話，差點嚇破了兩個人的膽子。

「哎呀媽啊——」倆人一抬頭突然看見張國棟雙手抱著肩站在他們的臥室門口，「爸——」兩個人嚇得不停地用手撫摸著胸口，「您說您這大半夜的不睡覺您站在這幹嘛啊？嚇死人了！」

「啥？你們知道這是大半夜啊？」張國棟十分生氣，「你們就忙成這樣嗎?這大半夜的也做生意去了？不站這，不站這站哪？站大街上去能堵著你們兩口子嗎？我跟你們說，以後啊你們早點回來，我和你媽啊年紀大了，本來睡眠就不好，半宿半夜地睡不著覺，你說這漸天滴我們剛睡著，你們就回來了，我們本來就覺輕，你們這一回來又是洗澡又是說話滴，得，我們這一宿就不用睡覺了，你說我們白天還得帶子豪，就這樣熬下去，我和你媽我們也受不了啊。」

「是，那啥，爸——」張揚趕緊地笑臉相應，「我們知道了，我們改，我們以後一定注意啊爸，你也早點睡吧啊……」兩人一邊說一邊繞過張國棟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站住——」張國棟把門一橫，「哪去？你來跟我過來。」說完朝客廳走去。

張揚和雅芳互相看看，兩人聳聳肩，不得不跟著張國棟走進客廳，「哎呀爸——累了一天了，困死了，有什麼話咱明天說不行嗎？」

「不行——明天？天不亮你倆就沒影子了，明天上哪去找你倆去啊？張國棟絲毫不肯讓步，「你倆自己說說，自從我和你媽來了以後，你們兩口子就一直都是早出晚歸，天天泡在公司裡，成天忙著生意，一天到晚，子豪連爸爸、媽媽的面都見不著，你倆這爹媽當的可真容易，這孩子生完了也就算是完成任務了，感情這孩子是給我和你媽生的是不？」

「爸——」每到這時，張揚兩口子總是無奈地笑笑說，「我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啊，公司開都開了，不用心經營行嗎？再說子豪將來上學、出國、結婚……哪一樣不需要錢啊？」

「錢，錢，你們兩口子眼睛裏就只有錢。」張國棟雖然看病是把好手，但是脾氣不好，更不善於和別人溝通，三句話不來就急眼了，「這一天，這家趕上大車店了，這漸天地你倆到家都半夜了，孩子早就睡了，早上，孩子還沒醒，你倆就走了，這孩子現在啊可能都不認識你倆了吧，掙錢，掙錢有啥用，連自己孩子都不管啊？」

哎呀——爸。」張揚坐在張國棟的身邊，耐心地哄著，「爸，你看，咱家子豪，你大孫子，將來不出國能行嗎?這出國得多少錢你知道嗎？難道你不希望你大孫子將來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