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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初回憶錄》明國:風起遼東 第一零二章 風暴
土牆最終還是棄守了。在黃昏時分打垮了後續進攻的後金軍隊、俘獲一千多名建奴和包衣後,劉破軍下令捨棄土牆防線,將部隊收縮進金州長牆裏。

經過一整個白日的戰鬥,這條一丈高的防線早已化身為血肉磨坊。它就像盤踞在金州地峽上的毒蛇,用滿是鱗片的身子將登上它的建奴們磨碎。一片一片的屍體連在一起,從壕溝處向土牆蔓延。原先黃色的大地被各種顏色的鎧甲和旗幟覆蓋,最下方的土壤呈現一種濃鬱的暗紅色,用手一攥,還能從濕噠噠的泥巴裡擠出腐臭的液體。

愈靠近土牆,建奴士兵的屍體便愈多。在土牆正下方,一層一層的死者堆疊在一起,最後打上來的建奴甚至能踩著之前死者的身子攀爬上牆壁。而屍首的最上方,穿著黑色具足的倭人士兵也橫七豎八地躺著,至死依舊牢牢抓著手中的長矛,和他們的敵人倒在一起。

太陽暗下來以後,建奴們便結束了一天的攻勢。從後方調上來的長州團代替了鍋島團,他們一下火車便被派來收拾戰場,將戰死的登州鎮士兵和倭人附庸軍帶走。至於剩下的建奴,則由得他們繼續躺在這裏。為了防止瘟疫爆發,他們身上被撒上一層厚厚的石灰。

東部防線指揮部設立在前關,這座原先荒廢的小鎮已經被重新修建,旅順——金州鐵路的東部終點站就在這裏。隨著戰爭爆發,增援金州地峽的部隊陸續抵達,為小鎮帶來許多人氣。

劉破軍夜裏會回到這裏辦公和休息。在6月9日的深夜,他正在作戰室和參謀們開會,聽取對於今天白天戰鬥的報告。

「共計殲敵一千二百二十七人,其中真夷二百四十四人,蒙古人七十人,其餘為漢人包衣;俘獲一千零八十九人,其中真夷二百五十人,蒙古人五十六人,其餘為漢人包衣。陣斬敵最高身份者,為蒙古科爾沁部甲喇額真蘇合、女真正藍旗甲喇額真陀瑾。」

「我青州團第一營第二連,戰死八十九人,重傷二人,輕傷一人,連長、連指導員皆犧牲,倖存最高指揮官為四班班長馬冰上士;第三連戰死二十六人,無受傷倖存者,第一排排長犧牲。日本附庸軍出戰兩個步兵營,兩個火槍營,共計戰死四百三十七人,受傷一百零二人。」

劉破軍靜靜聽完參謀的彙報,微微點頭。這次戰鬥中,倭人附庸軍發揮出非常勇猛的作戰精神,表現完全不遜色於登州鎮士兵。如果僅僅考慮戰鬥意志的話,面對建奴發起長矛衝鋒的倭人還略勝於登州軍。這次敵我死傷比約為4:1,俘獲真夷人數高達兩百,綜合來看戰績喜人。

「犧牲者的資料統計好了嗎?」

「報告,已經抄錄完畢,檔案司已收到相關資料。原件將和狗牌一起送去旅順。」

「向旅順發報,為第一營申請榮譽稱號,嗯,就申請『金州營』。」

「是,我這就去安排。」

劉破軍輕輕點頭,正要說話,房門口便走進一名參謀:「報告,鎮江團孔團長發來電報,西部戰線發生大規模包衣逃亡事件,守軍已接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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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前,西部戰線。

張泰獃獃地坐在地上,手裏還握著一桿鋤頭。他的面前是剛剛被殺死的劉老大,還有正在喘氣的扎克丹。

扎克丹慢慢從地上爬起,看著已經逃到金州長牆下方的包衣,惡狠狠地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他扭頭看著還坐倒在坑道裡的張泰,勉強緩和一點情緒:「你是,張泰是吧,你做得很好。」

張泰獃滯地目光逐漸聚焦在扎克丹身上,眼睛在扎克丹和倒下的劉老大身上來回晃動。

扎克丹一手拄著刀,一手扶著坑道壁站起來。他的身後,舉著火把的戰兵們正沿著坑道快速跑來,很快將扎克丹圍了起來。

「把他帶回去。」扎克丹指著張泰道,「還有這個狗尼堪,被我殺了,把他的屍體拖回去。」

余丁們「喳」了一聲,幾人走上來拖住張泰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拉起。張泰便被拖拉著前行,腳步如同漂浮在雲朵上一樣虛浮。路過劉老大的屍體旁時,他下意識地轉過腦袋,看著兩個包衣扯著劉老大的雙腳,像拖死豬一樣把他一路拖走。

一裡多外的建奴西大營,戒備森嚴的營地此時滿是燃燒的火把。張泰被帶到營地門口時,一個穿著厚重鎧甲的青年人正站在大門處。負責挖掘坑道的甲喇額真正跪在那人面前,身旁已經躺著幾人,身上都是血跡,不知死活。

張泰徑直被帶到那青年面前跪下。他軟軟地跪著,沒什麼意識地磕頭,隨後等著發落。

青年用女真話對甲喇額真說了幾句,隨後轉身對著張泰,淡淡地說:「抬起頭來。」

於是張泰抬起腦袋。面前那人穿著白色鎧甲,看得出身子還未完全長開。面貌雖然豐滿,留著漂亮的鬍子,但眉宇間依然顯出少年人特有的桀驁不馴。

「你是包衣?」

「回主子,奴才是鑲黃旗的包衣。」

「那就拖下去殺掉。」

張泰有些獃滯地看著那人,腦袋裏還沒反應過來,肩膀便被兩雙有力的大手抓住,整個人被向後拖行。

同樣跪在一旁的扎克丹膝行上前,道:「貝勒爺,這奴才和叛逃的尼堪不一樣。之前一個狗尼堪和奴才搏鬥,是這張泰幫忙殺了那廝。」

被稱為貝勒的青年人轉頭看著扎克丹,面上帶著不知意味的表情。扎克丹一咬牙,繼續說:「半月前南蠻的大飛球(注1)飛過來丟紙,也是這奴才念成國語,甲喇額真主子才聽懂的。」

青年人沒有說話。他慢慢踱步,走到張泰身後。此時張泰已從朦朧中清醒過來。他深知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身後那人手中,身子不由得有些顫抖,又被強行控制住。就像被老虎盯住的兔子一樣,他絲毫不敢表現出異樣,以免激起對方的凶性。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淡淡的說話聲:「那就不殺了。」

張泰瞬間感到後背湧出冷汗。他的身子猛地一松,便再也無法控制地趴在地上。右前方的扎克丹連忙轉身,對那年輕人叩首:「謝主子。」

張泰很快被人抬走。他暈暈乎乎地看著夜空,視野裡只剩下天空中暗淡的群星,以及前後抬著自己雙腿與肩膀的人影。再次回過神後,他發現達春正在看著自己。

他馬上坐起來,卻在下跪前又被達春按回草堆上:「不用跪了。」達春臉上有些笑意,他說:「張泰,你這狗奴才真不錯,連扎克丹大人也為你說話。這次帶你出來真是帶對了,連著兩次立功,甲喇額真肯定要幫你搞幾個前程來。抬旗是一定了,就看能賞你幾戶包衣。」

張泰抿著嘴默默聽著,等達春說完後,他才輕聲說:「主子,奴才沒有殺劉老大。」

達春有些愕然:「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那狗東西?還有,也不用叫我主子了,咱們很快都是旗丁了。」

張泰低下頭,輕聲道:「謝主...謝主子。」

「奴才...真沒有殺劉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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