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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初回憶錄》明國:風起遼東 第一一零章 劉興祚:潛伏者(1)
五月六日,即西曆6月26日,斷頭台行動發起的後一日。

正紅旗參將劉興祚如同往日一樣,很早便接替了守夜的薩哈璘。

送一臉笑容的薩哈璘離去後,劉興祚挎著腰刀站在營地邊,沉默地看著兩百多米外的金州長牆。這面原本散發著磚石的黃色光輝的長牆,此時已在半個多月的血戰中被漆上一層,僅僅是讓人看一眼就會感到不適的顏色。乾涸的血跡粘著黃土,又摻雜著硝煙和花花綠綠的人體代謝廢物,在海風和陽光的時間積澱下變成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形態。

在之前發起的六次猛烈進攻中,從土牆下方出發的後金部隊在金州長牆下方遭到慘痛的打擊。如同漲潮時的浪花碰到堅硬的礁石,一批批沖向長牆的建奴被無窮無盡的子彈與炮彈打倒。犬牙交錯形狀的城牆永遠有大於等於兩面的角度可以射擊,每一個試圖登上城牆的後金勇士都不得不忍受著從側面和背面打來的鉛彈。攀登高達9米的城牆至少要15秒,但遺憾的是,只有兩位數的建奴們能活過這最驚險的15秒,然後在城牆上被集火打死,殘破的身子直挺挺地從牆上摔下,為牆角超過半米厚的人堆增添一層厚度。

在第一次攻城中奪下土牆,後金上層一度認為金州長牆也會被一舉攻破。於是雖然土牆戰役中損失慘重,後金依然在第二日便發起猛烈攻勢。但很快他們不得不意識到,攻破土牆並不能代表什麼,澳宋人在修築防禦設施的時候,好像就沒想把土牆當成牢不可破的壁壘。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土牆隻修建了一面垛口。朝向金州長牆的那一面根本沒有任何遮擋,登上土牆的建奴不會有一絲的喘息機會,他們必須立刻翻下土牆,朝一百多米外的金州長牆發起衝鋒,否則便只能在一覽無餘的空曠視野裡被澳宋人打死。

劉興祚已經很確信,建奴這次不可能攻破金州長牆了。呵呵,說來也可笑,戰前定下的目標是攻破旅順,徹底把澳宋人趕出遼南,結果實踐起來,連金州都邁不過去。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望著在陽光下巍然不動的長牆,劉興祚沒來由地想起一首詩。

山川草木轉荒涼,十裡風腥新戰場。征馬不前人不語,金州城外立斜陽。

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哪裏看過這首詩。那是前幾日從澳宋人的熱氣球上扔下來的,後金的高層都看過。劉興祚很喜歡這首詩的最後兩句,但他覺得這首詩看起來像是打贏以後才寫的,或許是澳宋人預言他們最終的勝利?

立斜陽,立斜陽,呵。自己傍晚時也會立斜陽。

「愛塔(注1),快來。」薩哈璘的喊叫聲傳來。劉興祚轉身看著他,薩哈璘騎著馬飛奔到面前,彎下身子道:「大汗傳令,參將以上都到大帳去,你快來。」

劉興祚答應一聲,從手下手中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一邊跟著薩哈璘疾馳,劉興祚一邊低聲道:「貝勒爺,不知大汗這次所為何事?」

薩哈璘帶著笑意回答:「估摸著是要退兵了,他娘的在金州打了這麼久,打出個屁來,我阿瑪那邊都奪下好幾個堡了,這裏光死人。」

劉興祚微微點頭,沒有做聲。兩人穿越了土牆前方已經被填平的前築壘地區,他們的目的地是北金州城,那是後金大汗皇太極的所在。

從東部大營前往北金州,即便騎馬也需要四分之一個時辰。劉興祚馳騁在遼南的黑土地上,目光一直在大量周遭的後金兵士。他判定後金部隊已經開始收縮,靠後方的建奴驅使包衣將糧草裝上馬車,少數余丁們已經沿著土路緩慢朝北金州前進。

越接近北金州,撤退的跡象就越明顯。從東西兩個大營出發的馬車隊的終點都是北金州,地面上呈現出北金州和東西大營三個點,被馬車和行人的連線相連的場景。

到了北金州城門——整個北金州只是一個倉促修建的大兵營,所謂的城門只是一個粗糙的開口——往日值守在這兒的正黃旗旗丁並沒有攔下前來的薩哈璘和劉興祚。他們有些興奮地看著兩人奔入城中,似乎在為自己不用死在金州長牆下感到高興。

皇太極的旗幟飄揚在城市正中間,劉興祚隔著老遠,便看到汗旗周圍同時豎著代表鑲藍旗、正藍旗、鑲白旗、鑲黃旗四大旗旗主的認旗。

後金大汗開會的地方早已站滿了人,五個旗上上下下上百號有資格參加的人從屋內一直站到門口,蒙古語和女真語交織著說個不停。劉興祚趕到後,薩哈璘和他說了一聲,自己走進屋內。劉興祚僅是個參將,自然只能待在屋外,和一堆同樣低等級的建奴站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街道上傳來一聲人馬的喧嘩聲,劉興祚抬頭望去,正看到一個高大的胖子騎馬趕來,身後跟隨著數十名精銳武士。

劉興祚識得那人正是皇太極。只見皇太極穿著一身鎧甲,腰間掛著腰刀,陰沉著臉從馬上下來。他大步穿過屋外的人群,徑直掀開屋門口的毛毯。

劉興祚側身讓開跟著走進的建奴,耳中清楚地聽到屋內傳來的話聲:「五哥,我讓你們今日再攻一次,為什麼你們把人撤下來了?還有老十二,老十五,昨日殺了一批漢人,今日為何又要殺人,正藍旗的包衣奴才很多嗎?為何你也跟著開始後撤糧草?」

「八哥,你別怪我,那些尼堪不願攻城,每日盡在壕溝裡混日子,不殺一批就不肯去打長牆。」

「老八,既然決心要撤,不儘早把輜重運回來,真撤的時候難免被澳宋尼堪追擊,倒是全得付之一炬。」

「荒謬!今日你撤,明日他撤,未得命令便擅自脫離陣地,豈有此理?自古撤軍,未有白天便公然運走糧草,澳宋人定然已經發現,現在全軍皆陷入被動!」

劉興祚聽得正起勁,忽然聽到薩哈璘的說話聲:「正黃旗主,阿瑪托我問問您,三萬大軍在金州打了月余,寸功未立,現在準備撤離,不知枉死在長牆下的幾千猛士,如何安撫?」

屋內隨即陷入一片沉默。劉興祚心中暗爽,心知遠在東邊幾百裏外的代善要趁機發難,這下皇太極的權威肯定要受到挑戰。需知其他四旗都有不小損失。現在兩紅旗率先發動,除了豪格掌握的鑲黃旗,另外三旗肯定要跟進。

只聽皇太極冷笑幾聲,後又開口大笑,笑聲中透出隱約的苦澀:「如今林丹汗軟弱無力,我大金需攻打者,遼西袁崇煥,遼東毛文龍,遼南澳宋三處。遼南地處東西之間,無論攻打哪裏,澳宋人都可大軍北上,直搗黃龍。需知澳洲人船堅炮利,即便不出上萬精兵,從海面炮打沿海城莊,又有誰能防住?我知你們多有抱怨,謂我打破遼南平靜,如此想法著實可笑。戰前澳宋人頓足金州不假,但其不北伐,非不能,實不願也。雖然,我大金依然要在復州部下數千兵士。既守復州,蓋州可以不守乎?澳人鐵騎精良,復州一旦丟失,復蓋之間一日可下。蓋州一丟,我遼中心腹,如何保衛?」

「自老汗起兵伐明,天以遼東界我,明國視我為仇寇,與明之戰日夜不休,我等當曉得這是緊要之事。我以小國征大國,便如以斧伐木,先去其枝椏,則其樹自倒,是以年年皆必有一處開戰,不能容那明國緩過氣來。兩年前澳洲人自旅順登岸,對我大金戰無不勝,屢次擊敗兩白旗,至今日已穩固於金州,此若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威脅我側翼。我大金以武立國,威不立則事難行。如今東江本部立足遼東,以朝鮮為根基,如大樹根植於土,取其精華。數年前大貝勒親率大軍伐李朝,竟於鐵山被毛文龍擊敗,後續查明是澳宋援助東江鎮諸多軍械。」

「澳宋介入遼東以來,我大金除遼西外,其他兩面每戰必敗,不敗即潰,何曾取得勝利?不拔金州,無以拔旅順;不拔旅順,無以破東江,此事諸貝勒都不明白?旅順實乃心腹之患!」

皇太極正慷慨激昂著,街道上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滿身塵土的騎士直衝到屋外,翻身墜馬。武士連忙上去查看,那騎士勉強爬起,大叫道:「緊急軍情,澳宋攻破石河驛,新金恐已被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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