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十年摯友，一朝成仇

說到這裏，不管是倪廣密還是柳傳至都陷入沉默，以及對過去那段親密時光的緬懷中。

在倪廣密正式加入禾豐之前的那段日子，可以說都是他們雙方最艱難的日子。

倪廣密苦於禾豐-80數據系統銷量不好，而柳傳至他們其實還要更慘一些。

當時柳傳至他們剛剛遭了騙，一下子把計算機所給的二十萬公司開辦費用賠掉了十四萬，而且最重要的是，迷茫，不知道做什麼好，如何才能逃出現在所面臨的困境。

那幾天，他們幾個禾豐的主要成員愁的連覺都睡不好。

然而自從倪廣密加入禾豐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其所研發的八個漢卡型號，為禾豐創造了數億的產值，上億的利潤。

這才有了現在的禾豐，有了他們此時的風光。

將他們的合作，稱之為天作之合，絕對不過分。

當然了，禾豐漢卡之所以有這麼好的銷量，也有他們的功勞在裏面。

在他們請倪廣密之前，倪廣密和信通、哈克域州中航技都有合作，信通當時比他們大得多，並且信通還給倪廣密投了七八萬元，用於購置兩台計算機，開發漢卡。

所以他心裏明白，倪廣密和信通，中航技以及跟他們都過點頭，這就意味著，他們想要完全將倪廣密留在身邊，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們自己多賣了漢卡！

只有這樣才能讓倪廣密覺得只有他們和他一條心。

於是第一批200套漢卡，他主動要求承擔生產任務，而將元器件採購任務讓給了信通。

當時漢卡生產非常難，做印製板要跑很多家工廠，做了一次兩次都不合格，並且在那時誰掌握了生產，誰就掌握了漢卡的命脈。

而他之所以急於為漢卡多做事，就是想要通過為漢卡做事和倪廣密緊緊地梆在一起。

當時漢卡做出來後，按協議，不管是誰賣的，利潤都要平分，信通是大公司，業務多，沒拿漢卡太當回事，也沒好好賣漢卡，而他是帶領整個公司撲上去，做推廣，這200套漢卡大部分是他賣出去的。

並且，那時，他提出了個「產供銷一條龍」的銷售思路，並且要求倪廣密跟他一起出去推銷漢卡，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倆形成了親密無間的合作。

「後來，禾豐成立了，我被選為總經理，倪老哥為了支持我，把對我的稱呼主動從小柳換成了柳總，這些我都是記在心中的。」柳傳至誠懇的說道。

此話一出，倪廣密的眼眶突然就紅了一些。

讓情緒平復了幾秒鐘，倪廣密這才語氣遲緩的慢慢開口道：「我年齡比你大五歲，進所裡比你早十年，而且還是所裡的技術尖子，所以當時喊你小柳覺得沒問題，並且這種習慣一直保留到了你當總經理之前，但後來你當了總經理之後，我覺得再這樣叫，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那時候，柳傳至剛剛當上總經理，不管是公司還是所裡的意見都比較大，議論也十分多，覺得柳傳至不能服眾，更不能掌管好禾豐，甚至有人已經主動找所裡，希望能把柳傳至給換掉，調個更有資格，更老持一些的人來禾豐。

但他跟柳傳至已經相處了兩年，知道柳傳至的能力很高，能當好這個總經理，思來想去，他就決定改稱呼來支持柳傳至。

在整個計算機所裡，他都算是資格比較老的，而且還去阿斯倫當過兩年的訪問學者，所以在所裡威望比較高，而且還是禾豐的技術支柱。

他一改口，針對柳傳至究竟是不是合格的議論風聲自然而然就下去了。

至於不習慣嗎，當然是有的，畢竟一直將柳傳至當做年輕人。

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他的選擇沒有錯。

他一直打心底裡，覺得他所從事的技術研發最重要，所以作為禾豐的第二把手，他從來不參加他本應該參加公司的一些決策性討論，更不願意參與公司事務性的管理工作。

這本不應該，但是柳傳至卻支持了他的想法，甚至連一些他不願意參加的會，只要他說「我正忙著開發」就他都可以推掉，從不用紀律來束縛他。

並且禾豐有個規矩，那就是開會遲到的話，會被罰站。

這個制度懲罰過禾豐所有的人，包括柳傳至，但只有他開會遲到，可以不被罰站。

柳傳至為了給他開脫，還美曰其名說：「倪總工本來就不用來開會，自然就沒什麼遲到不遲到的說法。」

「為了感謝倪老哥你對我的支持，再加上實際就是如此，所以我經常在公司裡說，只要倪總工說的都對，倪總工是有效數字1，別的科技人員都是0，你們這些0只有跟著倪總工幹才能出成績。而且我不但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柳傳至說道。

倪廣密楞了一下，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

柳傳至輕嘆了一聲，可以說，在現在這件事之前，他幾乎可以說是無限的偏袒倪廣密。

當年，禾豐剛決定自己做電腦，倪廣密在星米力開發禾豐286主板。

事前，他再三叮囑負責生產的周曉蘭：「設計出來的主板一定要再三審查清楚，再去生產，批量生產後，再發現錯誤，損失就太大了。」

結果倪廣密等不得時間，強令周曉蘭投入批量生產，結果出了錯，周曉蘭和倪廣密發生爭執，周曉蘭一定要求追查清楚到底是誰的責任。

最後，他不得不出場，硬著心腸對周曉蘭吼：「和倪總發生的任何矛盾，都是你的不是。做這件事情，出了成績，是倪總的，有錯的話，你就得擔著，不行，將你調回卡德市。」

最終，他將周曉蘭調回了卡德市。

後來，改進漢卡也是這樣。

當年，漢卡是兩塊卡，並不方便，所以，所裡的陳大有和曹之江針對倪廣密的老漢卡進行了很大的改進，並拿出了演示樣品，但是此時，倪廣密希望走另外一條路改進漢卡。

陳大有是他在計算所的老師，曹之江是他老同學，更重要的是兩個人開發的漢卡已經做出來了，而倪廣密的改進型漢卡還只是頭腦中的設計。

倪廣密提出兩個方案一起上。他考慮再三，對倪廣密說：「公司沒有實力支持兩個方案，他們的方案撤下來，上你的。」

然後他親自去做自己老師和同學的工作，但這件事情對老師打擊很大。

畢竟他老師也是計算所大牌科學家，資格比倪廣密還老，他當年請老師進公司時，就曾委屈老師給倪廣密做生產，這在計算所體系內是不可能的，為了公司的利益，老師認了，但是，這一次……

再後來，所裡的袁寶璣研發出了一種軟漢卡，其實就是一種類似於金沙的WPXS和Ward之類的辦公軟件，軟件漢字當時是個大趨勢。

但他還是為了照顧倪廣密的情緒，遏製禾豐漢卡向軟漢字發展，使禾豐沒有賺到在數據系統應該賺到的大筆利潤。

Ward就不用說了，金沙的WPXS論市場能力絕對不能和禾豐比，但其利潤都遠遠超過了禾豐漢卡。

當時，有很多的副總裁不願意，但他都給壓下去了。

「並且在禾豐每一個公關經理上任的時候，我告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傳倪老哥，倪老哥你就是禾豐的旗幟。」

柳傳至平靜的說道，但是心中卻有種難掩的心痛。

有人曾質疑他為什麼要這樣宣傳倪廣密，而他對外的解釋是出於公司利益考慮。

禾豐迫切需要一個高技術企業的形象，然而高技術企業必須宣傳高科技，而宣傳高科技，宣傳高科技帶頭人最有說服力，所以宣傳倪廣密就是順理成章。

但其實他更多考慮還是投桃報李，照顧倪廣密。

除此之外，為了提高倪廣密形象，他還從禾豐拿出50萬元，以科學院名譽獎給倪廣密，然後讓倪廣密再以個人名義捐出去。

並且連倪廣密之所以能當上院士，也是他極力向所裡推薦的結果。

畢竟當時，所裡有很多實力貢獻，資格都不在倪廣密之下的科學家，其中還包括了他的老師，所以說如果不是考慮禾豐現在需要豎立一面旗幟，這個名額並不一定能落到倪廣密的頭上。

倪廣密再次默默的點了點頭，那個時期，他一回到卡德市，就要填各種各樣的表格，接受各種各樣的榮譽和社會職務。

「而且只要是倪老哥你認定的開發項目，別人怎麼說都不行，我都是表示支持的，從未反對，哪怕當時禾豐已然無力支撐做這麼多的項目。」

他已經理出來了貿工技的發展思路，覺得倪廣密立項太多，幾十個項目一起上，禾豐能力跟不上，技術無法變成錢。

然而正是那時候，他和倪廣密發生了第一次衝突。

副總裁李勤要設總工辦，建立立項制度，定出研發的指導思想。

李勤當時明確表示疑問，研發是種「西瓜」，還是種「芝麻」？

並提出「研發是不是應該有重點？一年是不是就做有數的一兩個重點項目？」來和倪廣密商討。

可倪廣密不同意「芝麻、西瓜」的提法，並認為，科學上很難分清楚，哪是「西瓜」，哪是「芝麻」。

李勤說：「怎麼不好分?就按投入的資金的規模分。」最後大家都不吭氣了。

到了晚上，倪廣密給他打電話，提出辭職，說「總工我不當了，立項審批我不同意，成立總工辦我不同意。」

沒辦法，他只能妥協，本來已宣佈的總工辦主任，隻好找個理由，收回任命。

「那你這次研究CPU晶片為什麼不肯繼續支撐我，為什麼還要斷掉那麼多項目的資金？」

聽柳傳至說完，倪廣密有些痛心疾首，萬般不解的問道。

說真的，他之所以執意將事情鬧的這麼大，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因為心氣不順，過不去這個勁。

之前，柳傳至這麼支持他，為什麼現在就不支持了？

柳傳至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搖了搖頭，滿臉唏噓的說道：「其實說到這裏，我心裏很不平靜，我們配合十年了，這十年我們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在多種原因之中，我們的配合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你在到公司來之前就是知名的科學家了，而我在所裡是一個無名小輩，你能那樣信任我，支持我，使我能放手工作，這使我永遠銘存感激。」

「在公司經歷的數不清的風浪中，你未必每件都知道處理的經過，根據你初到公司來的約法三章，我是能不打擾你，就不打擾你，但你總是用你最信任的態度和我堅決站在一起。」

「記得當我們拚力爭得了漢卡科學進步一等獎的時候，五年前年中秋前後，你在卡德市徹夜不眠，解決技術問題以後，我們都像得到諾貝爾獎那樣高興。」

「我們有時間在一起談談心，談談自己的過去，談談對人的看法，談談對政治問題的看法，這些隨便的談話，使我們在尊重之中，又增添了感情色彩。進一步講，我們可以作為生死相依的朋友，即使退一步講，我們也是君子之交，既非常純潔，又有很深的感情。」

說到這，柳傳至深深的看了倪廣密一眼，這才繼續說道：「你是個君子，但為人很固執，有時也很偏激，當你看誰好的時候，就什麼都好，當你看誰不好的時候，又可能覺得這個人處處不好，從我內心講，我對你是十分尊重的，而且，把能得到你的尊重當作是一種光榮，我把和你的關係放在了十分的位置之上。」

「當然，也可能有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什麼問題，引起了你如此的不快，把我們二十年相處的信任和友誼都一風吹掉，一定要把矛盾公之於眾。我對你的最大意見就是性格太內向，話一定要憋在肚子裏，而且，一定要積存夠了再講，有時候，明明是誤會，早講早解決，也一定不講，而且，一定覺得自己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