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鬼起初不明白陳敢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他一腳踹翻調酒師托盤裡的酒杯，並且濺了調酒師那張英俊的面龐一臉，調酒師惱羞成怒，伸手往腰間去掏什麼，她這才明白過來。

忽——

除了陳敢，沒人看到，一團幽藍色的火焰，從小鬼鬼口中噴出，往調酒師臉上噴去！

調酒師那張英俊的臉，頓時像攤販上買的劣質面具，急速扭曲、變形，變得格外猙獰，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確實是另一個人——調酒師先前是易容的。

「主人，你怎麼知道——」小鬼鬼沒問完，因為她忽然看到，陳敢身邊還有另一隻鬼。

一隻長得挺好看，眼睛忽閃忽閃，慵懶、又優雅得像隻貓的女鬼。

所以小鬼鬼的心情瞬間就不美麗了。

「她是誰？」她氣鼓鼓地質問陳敢。

陳敢嬉笑道：「打完告訴你。」

嘭！嘭！嘭！

幾團黑煙散盡，原本圍繞在陳敢左右的酒客，此時都現了原形。

這些人長相各異、有男有女，卻都穿著統一的黑色製服，臉上也都罩著一層拒人以千裡之外的寒霜，一看就是常年搏鬥廝殺、泯滅了良知和情感的可怕殺手。

有趣的是，儘管調酒師已經被陳敢戲弄得沒了脾氣，儘管酒吧裡所有的殺手都已現了真身，但仍舊沒人敢先動手。

就連陳敢都暗暗佩服這些人的耐力。

「打不起來了。」慵懶女鬼打了個呵欠。

陳敢見小鬼鬼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不是誇張，是真的要噴火，趕緊解釋：「這是酒鬼雲小姐，是我請來擋酒的。另外，雲小姐生前精通易容術，任何牛鬼蛇神，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你騙鬼！」小鬼鬼不信，「你又不和人拚酒，幹嘛要她來替你擋酒？這裡也沒人有生命危險。」

陳敢這話就不愛聽了，指著剛剛回過神來，慌忙逃竄的酒客們道：「怎麼沒有？這些不都是需要幫助的人？你難道忍心看他們毒發身亡？」

「毒……毒發？」小鬼鬼懵圈了，「你是說，這酒吧裡的酒……有毒？」

陳敢欣慰地拍了拍手：「孺子可教。」

拍手的不止他一個。

吧台前，又是一個美麗優雅的女孩子，轉過身來，一邊拍著手，一邊款擺纖腰，沖陳敢緩步走來，俯下身子，笑盈盈地道：「陳先生好眼力。不過陳先生，您剛才是在跟誰說話呢？」

陳敢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幾乎撐爆襯衣的博大胸襟，淡淡道：「過獎。自言自語罷了。」

女孩很友好地伸出手，道：「初次見面，我叫羅大有。」

「羅大佑？」

「不是羅大佑，是羅大有，大有可為的大有。」女孩很耐心。

對於溫柔耐心的女孩子，陳敢向來不拒絕，所以他也很友好地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手，笑眯眯地道：「你好，我叫陳敢。另外，咱們可並非初次見面。」

羅大有柳眉微蹙。

陳敢眨眨眼，友情提示：「我在醫學院操場被討伐的時候，你們不是也在？對了，令弟呢？」

羅大有暗暗心驚：看來會長說的沒錯，這個少年，遠比他的外表看著要精明、厲害得多。

她也是訓練有素，見過大世面的殺手，當即波瀾不驚地笑道：「陳先生還真是會開玩笑，您這都跟他玩兒大半天了，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陳敢真沒料到，那個調酒師就是羅大有的弟弟，慌忙鬆開，訕笑道：「喲，得罪得罪。」

調酒師已然換了副更年輕、更秀氣的臉。

此時這張臉狼狽不堪，惱羞成怒，雙手食中兩指之間，如同變戲法一般，多出兩張金燦燦的卡牌，作勢沖陳敢撲去，被羅大有及時喊住。

「不嫌丟人啊？下去！」

聽著只是嬌滴滴的呵斥，但透著股威嚴，別說調酒師，就連陳敢都覺得心頭一凜。

羅大有仍舊笑眯眯地看著陳敢，兩隻很好看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陳先生機智過人，可猜得出舍弟叫什麼？」

陳敢玩味地盯著她的俏臉，嬉笑道：「既然你這麼問，那令弟自然是叫……羅可為了？」

羅大有再次鼓掌，咯咯笑道：「陳先生果然厲害。這麼厲害的人，我們確實請不動。」

「請？」陳敢眉頭一挑，指了指兀自在冒白沫的酒水，「確定不是殺？」

羅大有掩嘴道：「自然是先請。請不動了，也實在沒別的辦法。」

陳敢環視一圈，指著身旁將自己團團圍住的黑衣人，苦笑道：「只怕他們也未必願意吧？」

「陳先生確是高人，我等生平罕見！沒錯，我們不願意！」

一聲蒼老、沉悶的聲音，從黑衣人身後傳來。

黑衣人們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出來的不止一個人。一個是戴著墨鏡、滿臉絡腮鬍的精壯漢子；一個是拄著拐杖、鬚髮皆白，讓一個小童攙著的老者；一個是梳著雙馬尾、一臉蘿莉相的可愛女孩子；還有一個是戴著小黑圓帽、留著兩撇山羊鬍的中年男子。

剛才的聲音，應該就是拄拐老者發出的。

小鬼鬼見到山羊鬍，興奮道：「主人，這不就是——」

陳敢揚手示意她別說話。

他自然也認出來了，這個一臉陰沉的山羊鬍，就是先前林家兄弟請來對付他，結果反被他和小鬼鬼戲弄的江湖半仙。

陳敢確實沒想到，他居然也是組織的人。

羅大有臉色微變，強笑道：「四組長都來了。看來陳先生您的面子，確實不小。」

老者看向羅大有，嗤笑道：「血羅蘭，你們綠堂主調教出來的好學生，竟然就會使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這要讓會長大人知道……」

羅可為勃然變色，想要上前爭辯，被羅大有攔住。

羅大有處變不驚，依舊淡笑：「若非我們使出這樣的手段，給陳先生提了個醒，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又怎麼能逼出你們這四位自恃身份，不肯明以示人的組長大人？」

陳敢靜觀其變，慢慢看出了些門道。

這些人確實全是組織的人，可見組織的勢力有多大；可是他們分屬的陣營，或者用他們的話說，分屬的堂口又不同，經常互生嫌隙，可見組織內部，也並非完全團結統一。

五虎相爭必有傷。陳敢樂得坐山觀虎鬥，只不過少了去撩撥老虎發威的那一根攪屎棍。

他很樂意做那根攪屎棍。

「老闆，看來這兒不需要我了。下次有事再喊我。拜啦！」酒鬼嫵媚地朝陳敢眨了眨眼。

陳敢也給她送了個飛吻，看著她翩然離去，氣得一旁的小鬼鬼吹鬍子瞪眼。

「你們都這麼誠意地來請我，我確實卻之不恭。」陳敢打算演好這根攪屎棍，「不過我看各位……好像也沒打算同飲一杯酒。我這兒就一個人，不夠你們分啊！」

此言一出，別說是羅氏姐弟，就連先前一道前來的四個組長，都自覺拉開了距離。

陳敢繼續火上澆油：「我要是答應了你們其中一個，恐怕其他人也不會高興吧。」

六個組長同時皺起了眉頭。

陳敢還在煽風點火：「要不，你們六位自己先商量商量，誰做初一，誰做十五？商量好了，再來請我？都是一個組織的，萬事好商量，沒必要針鋒相對，你們說是不是？」

眼看酒吧氣氛越來越凝重，陳敢心裡也越來越激動，恨不得他們馬上打起來。

可偏偏這時候，「咯吱」一聲，門外飛快地閃進一條窈窕的倩影。

跟著就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你們都別搶了，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