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敢皺眉：「不是吧大哥？你想讓我這時候放了這畜生？」

郭念蔻見陳敢自言自語，不明就裏，以為他受傷太重，意識模糊了，怕失手放走了佛陀，再生變數，慌忙出言提醒：「小……小心，別給他可趁之機。」

她不明白，佛陀被陳敢鎖住咽喉的那一刻，心就已經死了。

他對面前這個少年的恐懼，是打心眼底兒的。

他敗得徹底，敗得心如死灰。

生死於他而言，已無關緊要。

街頭鬼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當年他為了給媳婦報仇，遍尋佛陀蹤跡而不得，狂性大發，將與佛陀有關的人，盡數誅殺。最後佛陀隱而不出，他卻鋃鐺入獄。在牢中，又被佛陀暗中買通人事，設計陷害。

那時他對生死的態度，同樣淡然。又或者說，是絕望。

因為他認命，認定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戰勝佛陀了。

直到他遇到陳敢。

街頭鬼呵呵笑道：「老闆說的哪裏話？俺只是想提醒老闆，問出他背後的勢力。現在的他對老闆而言，已經毫無威脅，無異於一個死人。殺不殺，不過舉手之勞。」

陳敢見佛陀頹然跪地，確實已了無生趣，心道果然還是知師莫若徒。

他清了清嗓子，悶聲道：「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佛陀久跪無言，忽然冷笑一聲，主動引頸，往陳敢的兩指撞去！

陳敢到底怕他逃走，手上一直留著勁兒；佛陀這一下又抱了必死之心，全無防備之下，就聽「噗」地一聲，兩股黑血，從陳敢手指縫間迸濺出來，呲了他一臉。

「臥槽槽槽槽！」陳敢猝不及防，觸電般縮手，彈開一米。

佛陀的屍身轟然倒地。

陳敢顧不得擦拭，慌忙沖楚汐解釋：「小汐，我沒打算殺他的。你也看到了——」

楚汐無比虛弱地搖搖頭：「不妨事，本來上頭也下了格殺令。」

陳敢本想問她傷情如何，卻又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臉色陡然一變。

郭念蔻道：「應該是組織的人，追過來了！」

「不好！」陳敢凜然道，「給他們看到佛陀的屍體，咱決計討不了好！快逃！」

表姑聽言，忙扶起楚汐和郭念蔻，就要跟著陳敢突圍出去。

郭念蔻卻站著沒動，低頭看著地板，嘴裏囁嚅著，像是想說什麼。

「怎麼了？」陳敢問。

郭念蔻霍地抬頭，目光恢復了過往盛氣凌人的神采，冷冷地道：「咱們就這樣出去，他們荷槍實彈的，誰也沒跑！我有個提議，就看你樂不樂意照做了。」

陳敢見她目光堅決，斷然道：「說。」

「組織要對付的人是你。你把人引開，我們分頭走，約個地點會合。」

「你——」表姑和楚汐同時表示不同意，被陳敢揚手製止。

郭念蔻這話雖不中聽，但有道理。況且有街頭鬼他們在，這些人未必就奈何得了自己。

不管是不是沖著他一個人來，他也實在沒必要，再將其他人也置入危險之中。

「好。」陳敢聽著門外腳步聲已然靠近，縮到門邊，悄聲道，「我引開他們，你們隨後再出去。咱們在醫學院後山的城隍廟會合。小鬼鬼，你跟著他們！」

眼看小鬼鬼面露不悅，陳敢目光森然地瞪向她。

小鬼鬼秒慫，吐了吐舌頭，乖乖坐到楚汐肩上。

「至於你——哎呦臥槽！」

陳敢一轉頭，見街頭鬼正深情款款地和自己四目相對，嚇得兩步彈開。

「嘛呀你？」

街頭鬼不答，上前給陳敢就是一個大大的熊抱！

「你……你起開！」陳敢掙脫不開，急得大罵，「你個老玻璃！老子不搞基！啊……」

騰地一股暖洋洋的氣流，經由街頭鬼的胸膛，飛快地分往陳敢全身各處大小穴道湧去，說不出的舒服愜意，讓他忍不住發出令人遐想的長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而陳敢也終於反應過來——街頭鬼在給自己傳能力！

「余大哥，你……你也要離開了？」陳敢心中難捨。

街頭鬼咧嘴笑道：「老闆，俺離開那麼久，可沒有偷懶哦！俺在下邊已經修滿陰德啦！這次你又幫俺了了靈願，俺沒啥好報答你的。這一身功夫，就送給你吧！」

不同於武俠小說裡的傳功，鬼魂與包工頭之間的能力傳遞，可瞬息完成。

陳敢面前再度出現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散盡，街頭鬼已然消失不見。

「砰砰砰！」「突突突！」

容不得陳敢感傷，楚汐家的大門，被幾道粗暴凌厲的槍擊洞穿。客廳牆面頓時千瘡百孔，全是子彈嵌入的痕跡。屋裏一片狼藉，瀰漫著令人心悸的硝煙味。

這些人，竟然真的全副武裝！

陳敢招手示意表姑她們躲到沙發後，咬咬牙，趁著門外換彈夾的工夫，沖了出去！

幾個起落，門外的人還沒看清楚衝出來的是什麼人，已經有幾個人仰面倒地！

街頭鬼的武功，實在已趨化境！

陳敢一腳將攔在自己身前的那人踢下樓梯，跟著跳下，慢慢轉身，沖呆若木雞的敵人招了招手，挑釁道：「追得上我，任你們處置！」

餘下的七八名殺手濃眉一凜，迅速裝彈上膛，齊齊舉槍，卻發現陳敢已然不在。

「追！」

幾個人惱羞成怒，又噔噔噔，快步往樓下跑去。

陳敢邊逃邊暗暗心驚：這些人明顯全是訓練有素的戰士，而且看武器配備，應該還是作戰精英。郭念蔻口中的組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才能使喚得動這樣一支力量？

更令他不解的是，這些人這麼堂而皇之、大張旗鼓地跑到楚汐、一個女警家殺人，竟然毫無顧忌……聯想到郭念蔻先前說過的話，陳敢越來越覺得：這次確實玩大了。

這個郭念蔻口中的組織，實在比他想像得還要強大！

惹不起惹不起！

漆黑的夜幕下，七個荷槍實彈的殺手，追著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到了海城的東江邊。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在這些殺手眼裏，陳敢已然無路可逃。

所以他們同時舉槍，冷冷地指向陳敢。陳敢也很識趣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陳先生，我們會長對您很感興趣。希望您不要做無謂的抵抗，跟我們回去。」

「哦？」陳敢眉頭一挑，「你們憑什麼認為，我就得乖乖束手就擒？」

殺手不說話，晃了晃手中黑漆漆的衝鋒槍。

陳敢搖搖頭：「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有個外號吧？」

「什麼外號？」其中一人戲謔問。

陳敢很真誠地回答：「我呀，我叫水中霸王，沒人能抓得住的那種。」

「水中王八？」

「是水中霸——算了。」

陳敢發現簡直沒法和這群蠢貨溝通，身子後仰，落入冰冷刺骨的江中！

七名殺手萬料不到他真的敢跳江，面面相覷，怕完不成任務，回去不好交代，匆忙趕到江岸，往江水中胡亂掃射。江面騰起朵朵水花，卻哪還有陳敢的身影？

「隊長，原來組長說的是真的！這小子……邪門啊！」

領頭那人一槍托敲在說話之人腦門上，悶喝道：「下去倆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兩名手下二話不說，捏著鼻子跳了下去。

這些人都是槍林彈雨中打磨出來的特戰精英。隊長自信在江水中，未必就會輸給陳敢。

五分鐘過去，不見陳敢的身影。

同樣的，也沒有他那兩名手下的身影。

隊長心裏有些慌了，一揚手，又有兩名手下領命，跳入江中。

這一次，兩人都戴了氧氣罐。

只可惜，十分鐘過去，仍舊杳無音信。既沒有陳敢的身影，也沒有手下的身影。

「我叫水中霸王，沒人能抓得住的那種……」

隊長開始相信，這個少年剛才說的話，並非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