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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台-天下清官喻茂堅》第五十二回
廷儀貪墨回故裡

楊慎筵講談蜀侯(4)

一時間,喻青天坐鎮真定府的消息,不脛而走。民間有這樣的話,不怕病,不怕災,就怕打官司,就怕征皇糧。可是喻茂堅的到來,卻打消了真定府人民心中的顧慮。喻茂堅先是給陝西府寫了公文,解釋了雷禮一事的前因後果,並且規定,以後若有押解的差事,有幾個犯人,便寫幾份文書,這樣也免得後面的差役再像雷禮一樣吃苦頭。

在紫禁城南書房之中,地龍生的滾熱,嘉靖皇帝正坐在楠木桌案後面,面前的香爐之中,燃燒著檀香,煙霧徐徐上升,整個房間之內,安靜而凝重。此刻,嘉靖皇帝正在讀書,給他筵講的正是大才子楊慎。

楊慎坐在東側,坐在一張略矮一些的桌案後面,手裡正拿著一本《三國志》,說道:「皇上,從古至今,聖君都是難做的,如大明太祖皇帝,廢了宰相,晝夜批閱奏章,千古勤政第一。如唐太宗李世民,張掛魏徵《諫太宗十思疏》於寢殿,晝夜參讀。」嘉靖皇帝點了點頭,楊慎很是得意,接著說道:「但先帝所作所為,卻大大的欠妥,恕臣魯莽,先帝在位之時,往往事出驚人。建立豹房、巡幸宣府,封自己為大將軍朱壽。搞得朝局莫名其妙,望皇上引以為戒啊。」

楊慎說得痛心疾首,但嘉靖皇帝卻說道:「師父這話欠妥了,你忘了內閣怎麼給先帝擬的謚號了嗎?承天達道英肅睿哲昭德顯功弘文思孝毅皇帝。倘若真是這樣,內閣豈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楊慎被揶揄的一愣,隨即笑了笑:「是臣妄言了。」

嘉靖皇帝在椅子上站了起來,繞到了楊慎的書桌前,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真誠地說道:「前朝的事情說不清楚,你還是說說遠一點的故事吧,我想聽蜀相諸葛亮的事情。」

楊慎看了看十五歲的嘉靖皇帝,忽然自嘲地一笑,心道:「原來是我自己想多了,這皇上還是個孩子麽,哪有那麼深沉的心思。」見皇上親自給自己倒茶,心裡也是一陣的火熱,於是略坐正,清了清嗓子:「蜀相可是千古忠臣的楷模,一生功績數不勝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不是後主無能,蜀漢也不能這麼快就滅了國。只是丞相命數不長,從白帝城託孤至五丈原兵敗,這十二年來苦苦支撐。」接著,楊慎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諸葛亮。一直過了一個時辰,此次筵講也就結束了。

為了表示尊師重道,嘉靖皇帝親自送到了書房門外:「楊閣老一品也十二年考滿了吧。說起來,我大明朝的棟樑當屬你楊家父子弟兄。真乃是當朝諸葛了。」嘉靖深深地望了一眼楊慎,說道:「楊師父慢走。」

看到了嘉靖皇帝的眼神,楊慎心底泛起了一絲涼意,就像是掉進冰窟窿之中。這一刻他明白了,面前的這個皇帝,不是個孩子,內心之深沉,心術之精妙,絕非正德皇帝所能企及的。坐在轎子上,楊慎心裡像是穿了被水浸透的棉襖,又涼又重。杠房湊到轎簾出,低聲問道:「爺,咱們還是去黃娥小姐處?」楊慎點了點頭,剛走出處一箭之地,忽然踩了一下轎底:「回府!」

大轎吱吱嘎嘎的轉身,徑直往貢院街楊府而來。整飭衣帽,邁步進府。問門上的從人楊春道:「老爺可在府裡嗎?」楊春也是很久沒有見到楊慎了,先是一驚,然後壓低了聲音,在楊慎的耳邊說道:「少爺,您可得當心些,老爺最近脾性越來越怪,剛才還賞了伺候茶水的茶坊幾篾條呢。」

楊慎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書房,果見楊廷和正在生悶氣,桌案上的書籍隨意地翻開著。楊慎上前施禮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楊廷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楊慎,原是想發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說道:「怎麼今日回來了?」楊慎便將今日筵講的事情與楊廷和說了。擦了一把前額上的汗:「父親,您說皇上會不會學漢高祖劉邦,鳥盡弓藏?」

楊廷和聽罷,微微的抬起頭,閉上眼睛,深長的嘆息了一聲:「我楊廷和一輩子,為了大明江山鞠躬盡瘁,你瞧見我的頭髮了嗎?已經半蒼了。可是,皇上終不會體念咱們的一片赤誠。」說著,楊廷和彷彿是觸動了情腸,喉嚨哽了兩下,便垂下淚來。

知父莫若子,楊慎此刻,深深地知道楊廷和的心境,只是嘆了口氣:「父親,當今皇帝雖然聰慧敏捷,但終究還是個孩子,若是沒有人挑唆,不會對您心生芥蒂的,再說,朝中誰不知道,您是立了首推大功的。皇上要疏遠我父子,定是有原因的。」

楊廷和忽然騰的一聲在椅子上站了起來,狠狠地一拍桌子,眼睛像是餓狼一樣盯著前方,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張璁!是張璁,這個逢迎辯詐小人!若是落在我手裡,我非屠了他不可!」

楊慎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這樣的表情,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說道:「張璁與父親政見多有不合,但應該不會做出這麼下作的事情吧。」

楊廷和冷哼了一聲:「禦史方鳳是什麼人?有名的方大炮,上奏章從來不和人商議,想參誰就參誰,但是他上的彈劾奏章,怎麼轉沖著你二叔使勁?若不是皇上給了他後腰,便是張璁在裡面安排布置,折我的羽翼!」

書房裡炭火上額銅壺已經滾沸了。徐徐地吐著水汽,但是兩個人卻絲毫不與理會。只是對坐著,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楊慎擔心地問道:「父親,我們該如何自保?」楊廷和沉吟了半晌:「自古以來,忠臣良將多為君王所忌。自古以來得善終的並不多見,比乾剖心,嶽飛風波亭之厄。你我父子不能步他們的後塵。」

楊廷和一邊說著,一邊在書房之中來回踱步,忽然轉過身,眼神之中冒著綠油油的光。「我們要自保,不能做砧板上的魚,現在有人要剪我們的羽翼,我們偏要壯大起來,叫皇上觸碰不得。」

幾日不見父親,楊慎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認識父親楊廷和了。之前的楊廷和,儒雅倜儻,辦事喜歡遵循古例,引經據典。可是現在,卻不見了往日的沉穩,嘴唇發乾,又焦躁不堪。心裡也是擔心,嘆了口氣說道:「可是縱觀朝局,卻是無人可用。前次皇上再冬暖閣召見群臣的時候,透出風來,要遵立興獻王為皇帝。現在朝中的人都在選邊站隊,我細細觀察了一番,都是些牆頭草。我私下裡也問過幾個反對此事的,卻沒有幾個硬骨頭。」

楊廷和嘆了口氣:「我壓根也沒有指望這些人。」

楊慎眼輪一轉,忽然說道:「表兄喻茂堅怎麼樣?我在筵講的時候,經常聽見當今皇帝讚嘆不已。說表兄是純臣,乃是真真正正為民請命。表兄似乎是很得皇上愛重。若是讓他回京的話,無疑是對咱們有利的。」

楊廷和想了半晌,心已經完全靜了下來。思量著楊慎的話,說道:「我知道,茂堅的確是很受皇上愛重,皇上也不止一次提及,當初聖駕北上,唯獨喻茂堅遵守太祖法令,以藩王禮拜皇上。可是你表兄是個專心做事的,正德十六年,為了避禍,還請我出面外放,恐怕他很難答應啊。」

楊慎說道:「再怎麼說,有一層兒女姻親,我親自給表兄寫一封信,動之以情,如果表兄入朝,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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