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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台-天下清官喻茂堅》第二十五回
瓜洲渡正德巧落水

偏西苑廷和領遺旨(1)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草廬,卻見北邊臨河的蘆席已經打開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蓑笠,手裡捏著一柄釣竿,正在垂釣。看側臉的時候,只見他下顎上生著稀疏的鬍子,眼睛死死地盯著水面上的浮漂,像是在專心觀察,又像是遊然物外。聽聞腳步聲進來了,也沒有動,只是眼睛眨了眨,回到了現實。小內監說:「這便是當朝天子。」慌得喻志善趕緊參拜。身邊的皮雷斯也想起了禮部學來的禮儀動作,也跪在了硬木鋪成的地板之上。

正德皇帝挪了挪身子,轉過了臉,蘆棚裡面狹小不堪,但兩個人都行大禮:「免了吧。」說罷,便注意紅髮藍眼的皮雷斯,讓喻志善驚愕的是,皇帝竟然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說了一句什麼。而皮雷斯卻渾身一顫,臉上露出了欣喜異常的表情,也用這種語言說著什麼。原來皇上正在用火者亞三教給他的弗朗機國語言,和皮雷斯說話。喻志善也聽不懂,只能站在旁邊,一陣一陣地出神。不時偷眼瞧著正德皇帝,心下暗暗地掂對:這就是鄉民們口中盛傳的糊塗天子嗎?幼年繼位,不顧朝中大臣反對,任用宦官劉瑾,而又在關鍵時刻力除劉瑾。營造豹房,荒淫無度,卻屯兵宣府,搞得一眾閣老腦仁炸裂的正德皇帝嗎?分明是個隨和的年輕人,果然大王庶人十裡不同風,冰炭不同爐啊。

也不知道兩個人嘰裡咕嚕地說了什麼,只見皮雷斯欣喜若狂的叩拜,然後由小太監帶出去了,自己也完成了使命。準備退出去的時候,卻被正德皇帝叫住了。正德皇帝笑著說道:「你便是護送弗朗機使臣一路北上的人吧?」

「正是草民。」喻志善說道。正德皇帝卻嘿嘿笑了:「此處沒有君臣,這次南下,難得有這麼一方天地清凈一下,我都快忘了我是皇上這件事了。你可別讓我掃了興,看你的年歲,也望八十的人了吧,來來,隨便點,坐!」說著,拍了拍身邊的地板,示意喻志善坐下。

這樣的舉動,叫喻志善放鬆了不少,但君命難違,還是坐在了正德皇帝的身邊,卻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正德皇帝上下看了一眼喻志善的衣著,並不似差吏官員,也很親近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是你帶著弗朗機國使臣來見朕?」

喻志善回答道:「我的孫兒是福建道禦史,過幾日也要來陛見的。索性我就帶著他先行北上了。」

正德皇帝點了點頭:「喻茂堅是重慶榮昌人,我聽聞榮昌府盛產豬鵝蜂。我還沒有見過豢養蜜蜂的人呢,老伯給我講講吧。」喻志善雖然精幹練達,但是朝天子的事情,是再也不敢想的,此刻有了話題,總是好的。於是說道:「養蜂也並沒有那麼神秘,需用上好耐朽的木材,製造三尺見方的蜂巢。然後取了野蜂巢置於巢穴之中,三月油菜開花,便用牛車拉著蜂巢趕往江西,五月海棠開花,則又回到榮昌。待蜜蜂釀蜜,則使用煙熏,驅散蜜蜂,打開蜂巢,用刀刮下蜂巢隔板中的蜂蜜,調和就可取用了。」

正德皇上不由得聽得入神了,水底魚咬了勾,將菖蒲做的浮標拖入水下,情急之間,喻志善也忘了對坐的是皇上了:「甩桿,上鉤了。」正德皇帝手腕一抖,一條長江白魚被拉出了水,兀自掙扎著。正德皇帝一邊取下了魚,一邊又上了魚餌,將魚鉤拋回到了水裡,嘆了口氣,說道:「養蜂逐花期而居,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喻志善知道剛才自己有些唐突,忙斂衽坐好:「皇上富有四海,這是我們這些山野草民的苦日子,沒有什麼好的。」

正德皇帝長嘆了一聲,似乎有化解不開的愁怨:「做皇帝有什麼好的。朕的宣府府衙後,掛著一張大明版圖,奴才們說這圖上的,都是朕的。可是朕都沒有親自見過。就拿榮昌養蜂人來說,朕就是頭一次聽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是百姓不認識朕,朕也見不著百姓,怎麼治理這天下?」不知道為什麼,喻志善忽然感覺眼前的九五之尊,卻也可憐得很。正德皇帝問道:「你家中可有其他人嗎?」

喻志善答道:「有兩個兒子,五個孫兒,幾個重孫也成年了,都在榮昌,都以耕讀為業。」

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山野散人,卻坐在一處,眺望著鏡子面一樣的大江,看著遠處晚霞中驚飛的沙鷗,一問一答之中,時光匆匆流逝。這個時候,遠處的水面之上,一條小船飄了過來。小內監悄聲的在正德皇帝面前說道:「皇上,鳳姐回來了。」

正德皇帝便是一驚,這個時候叫喻志善退出去,已經是來不及了,便低聲在喻志善耳邊說道:「無論如何,不可透露出我就是皇帝,明白嗎?」喻志善點了點頭。

小船之上,站著一個妙齡女子,身穿灰布短襦,頭上沒有梳髮髻,只是隨意的用竹簪子挽著。灰布的長裙下,一雙大腳片子,站在船板上,正在奮力地搖著擼。船艙之內,好像是有什麼物件,四腳朝天,頭上似乎被魚叉擊中,滲著鮮血。正德忙放下釣竿,上前去幫忙抬,卻見是一條被殺死的豬婆龍,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揚子鱷。渾身甲片堅硬,嘴裡卻是血肉模糊,顯然是被魚叉刺中。旁邊的內侍忽然緊張了起來,也上前幫忙。

喻志善這才看清楚了女子的樣貌,不過二十多歲,不過風吹日曬的,看上去要老成許多。見了水榭上的喻志善:「這是誰啊?」

正德皇帝卻煞有介事地說道:「這是我家管家。」說罷,幾個人合力將豬婆龍拉到了水榭之中。

鳳姐在桌上拿出了一柄鋼刀,熟練地切開豬婆龍(注1)的韌皮。一邊笑著一邊說:「但願今日你垂釣收成不錯,否則添了個人,該短糧了。」

正德皇帝卻不認識豬婆龍,覺得新奇:「沒關係的,咱們剛好吃這廝。」沒想到鳳姐卻擺手說道:「普天之下,只有我們一姓不準岸上棲居,當然,也只有我們一姓,可以吃這豬婆龍,旁人是不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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