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彤：「其實挺佩服那些宅鬥勝利組的。它比你出去和社會上的人競爭更殘酷。社會上，大家都遵從利益原則，可是宅子裏，你還要遵從不知真假的感情原則。」

智能手機普及的年代，家裏座機逐漸成了一種裝飾。能打到蘇彤爸媽家座機的一般都是老年人。

所以不管三人之前吵得多厲害，座機一響立馬噤聲。

來電顯示是奶奶家，蘇彤爸趕忙接起電話，蘇彤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只知道她爸神色有異。

半響，她爸掐掉電話道：「老爺子出車禍了，可能挺不過去了！」

車禍？！

說來奇怪，蘇彤爸媽因為蘇彤爺爺奶奶的問題吵了大半輩子，互相都曾明裏暗裏嫌棄過對方爸媽麻煩。但是一家人，只要還是法律意義上的一家人，不管關係多好多差，面對這樣的事情，大家總是團結的，甚至默契到不行。

蘇彤當即找老陳告假安排好工作，蘇彤爸買火車票，而蘇彤媽則是迅速收拾行李。

坐在火車上，蘇彤爸媽神色還算鎮定。但就是他們太鎮定地一直盯著車窗外發獃，蘇彤才知道其實他們心裏很急。

這幾年他們回老家的頻率逐漸減少。特別是蘇彤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後，蘇彤媽就懶得回去，蘇彤爸也就跟著懶下來。如果不是有事，大概就過年過節回去幾天。當然，這也是因為爺爺奶奶那邊有小伯伯在，蘇彤爸比較放心。

放心？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情。

因為細想起來，蘇彤爺爺奶奶年紀已經很大了，一個心臟不好，一個腿腳不便。住在要爬樓梯的老公房裏，其實非常不便也不安全。而小伯伯最多一個月去看二老一次，剩餘的二十幾天裏，他們要是發生點事情，根本找不到人救急。加上小伯伯的司馬昭之心，這讓蘇彤爸媽如何放心？

但偏偏每次蘇彤媽編排起小伯伯，蘇彤爸就會說：「他幫我照顧我父母，有他在老家，我才能放心地呆在這裏。你說給他點錢應不應該？」

乍一聽，有道理。乍一聽，是蘇彤媽斤斤計較了。

但話說到這份上，蘇彤媽簡直氣到冷笑：「他雖然不是你爸媽親生的，但他也是吃你們家米長大的！照顧你爸媽，他不應該？還要你給他錢？」

蘇彤爸卻說：「我給他錢是用在我爸媽身上！」

蘇彤媽：「是嗎？那你爸媽退休工資都用在哪裏？」

蘇彤媽這麼一說，他爸噎住了，半響就回了一句：「我自己的錢，關你什麼事！」

蘇彤媽：「你自己的錢？我們結婚前，你的錢早就給你爸媽買傢具買電器用光了！後來的，是夫妻共有財產！」

關於這個夫妻財產，是個複雜而又龐大的話題，暫且不說。問題的關鍵在於爺爺奶奶的退休工資。

大概是三四年前，蘇彤媽提出給二老換房子，不一定多好，至少離醫院近，有電梯。

可是即便是B市，換房子需要的錢也得好幾百萬。蘇彤爸媽當時自己房貸還沒繳清，不管是家裏的積蓄，還是蘇彤爸公司，一時間都拿不出那麼多現錢。

所以他們考慮了一下，若是在B市買新房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老房子賣了。

賣舊換新是個好提議，但是問題出在小伯伯的名字也在老房子上。爺爺奶奶，小伯伯和蘇彤爸，四個人的戶口都在老房子上。一旦換房子，戶口怎麼弄？是全部移到新房上？

蘇彤媽當時的態度，如果是賣了老房子的錢加蘇彤爸的錢買新房，那絕對不加小伯伯，除非他也出錢。

可小伯伯家當時也有兒子要結婚，他要補貼自己兒子，沒問你要錢就不錯了，還想他出錢？

哎！誰知！小伯伯竟然願意，說能出十萬。十萬換個戶口，也算是有誠意了。可偏偏蘇彤媽多了一個心眼，他哪兒來的十萬？兒子喜酒錢都不夠......

於是，多虧了二姑媽那張嘚瑟的嘴，蘇彤媽打聽到小伯伯給兒子娶媳婦時問爺爺奶奶要走了他們的工資卡。

這件事後來具體如何，蘇彤所知不全，只知道蘇彤爸媽為此大吵一架。而結果就是她聽一些親戚鄰居說：「老蘇家兒媳婦太摳門，對公婆不好，管著老公的錢不肯給公婆換房子。」

這話，換了以前蘇彤媽聽到肯定炸毛。然當時，她只是冷笑兩聲，隨後便放棄了老房新房，任何關於在B市買房子的想法。

再之後，蘇彤爸媽提出送他們去養老院。結果二老極力反對，說她爸媽這是讓他們送死，是不孝，是人還沒走就想著把他們趕走。等他們一走，怕是這房子就要被蘇彤爸媽處理掉了。

對此蘇彤哭笑不得。趕走？那房子上有四個人的名字，豈是趕走一兩個就能動的？可是老人不聽，隻覺得他們真的如外人所說的對他們不好，是要坑害他們。

對此，蘇彤更覺得好笑。蘇彤家再怎樣也在A市混了個小康家庭，誰稀罕他們那一點錢？

蘇彤媽卻說：「話不是這麼說的。人的財富和眼界窮在某個境界，就會覺得全世界都惦記他們的錢。畢竟，多少錢都是錢，沒人不喜歡錢。而他們除了這點錢，還有啥值得被惦記的？

就是你爸傻啊！小伯伯和他說老年人對養老院都有點抵觸情緒，還是親生兒子說比較有說服力。至於錢就他和你爸一起攤。你爸你曉得的呀，肯定又要說：哦，小伯伯在老家要一直去養老院照看的，錢就我出大頭。哼，果不其然，當了冤大頭。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你小伯伯打的什麼算盤。你爸居然還真的會去說。」

小伯伯打什麼算盤，蘇彤想她爸應該是清楚的。只是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在別人面前永遠客客氣氣，永遠感激不盡。

就拿這次爺爺車禍，路上聽蘇彤爸說，其實是今天一早出的事故，小伯伯拖到晚上才說，因為白日裏情況穩定，以為會沒事的。

這話說的，連醫生都聽不下去，他們剛到醫院就聽醫生憋不住指責小伯伯通知的太晚。可是醫生都看清楚了，她爸卻還在為小伯伯解釋。

在看看醫院裏的陣仗，二姑媽，二大伯，還有蘇彤爸的一個表姨陪著奶奶。

一群中年人神色緊張地杵在醫院走廊裡。

說句難聽點的，他們現在如此緊張除了是對生死的緊張之外，多少也有一絲對今後財產如何分配的緊張。

別人如何，蘇彤管不著。但他們家三個就沒必要緊張了。畢竟蘇彤爸媽之前剛來A市打拚，老房子裏就沒他們的房間了。而且現在爺爺奶奶工資卡也給了小伯伯，還指望他們留什麼？

成為一家人，好的是緣分，壞的是沒辦法。所以大家想穿點，往好裡想，就別提錢隻提親情得了，反正沒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