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天君死了。

死的蹊蹺，死的從容。

他的屍身是在百花園發現的。

他冰涼唇齒間含著一片花瓣。那是片牡丹，名喚玉笑珠香。

百花仙子的乳名喚玉笑。

百花仙子接到消息時，還在研磨最新的清熱解毒的花茶。

她靜靜地聽完，嗤笑著回了「你在說笑吧。」

得到仙侍肯定的回答，她斂了笑意，「那個憨子肯定是逗我玩，那我便去百花園一趟，看看他搞了什麼。」

她跟了仙侍一同行走，那仙侍小心翼翼觀察她的神色，「花君，你切莫……。」

她不言不語，行步間卻是亂了章法，多了倉促。

直到她離了幾步遠，看見大地飛花，偎風溢空，丹灼流艷。

而白虎天君睡臥倒塵沙，胸口鮮血淋漓。

龍君和鳳主皆在，都是靜默哀立。

她靠近詢問道：「龍君，這是什麼情況。」

白深揉了揉眉心，情緒低落道：「如你所見。」

她笑了笑，向後踉蹌了兩步，被沈稚扶住。

沈稚輕撫了撫她的背，悲憐道：「節哀…順變！」

她輕輕推開沈稚的手，緩步靠近白虎天君，一步一步，輕盈不聞響踏聲。

隨後，她俯身下去，看見了白虎天君安詳面容和唇齒間銜的花瓣。

她口中呢喃著喊了一聲花君，倒也沒落淚，只是一剎白了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朔風嘯葉，殘花皆墜，狂沙掠盡枯草，悲聲盤桓四野。

百花園萬花一瞬凋零，百花仙子白髮拂面，五指輕展，以乾燥手掌承接這鮮活哀情，而後抱起白虎天君的屍身，跌跌撞撞走了。

命如小潭藏舟，唯無邊孤寂可載，老死因生而有，待滾滾焚世硝煙。

白虎天君身隕，震驚四海八荒。

無神不感慨其英年早逝，無神不草木皆兵，害怕揪察不出兇手。

能殺死白虎天君的人，屈指可數。

沈稚和白書忙的焦頭爛額，查遍百花園附近的各個角落，無一線索。

而此時的百花仙子卻攜了劍，大鬧青霄宮。

白深回來之時，青霄宮血流成河，屍骸遍佈。童子仙侍死了個乾淨。

而武將還在內與百花仙子纏鬥。

沈稚在一旁大驚失色，她急急喊道：「花君，你這是做什麼。」

百花仙子手腳利索的屠完最後一個武將，朝門口白深看來。

挽了劍花，便向白深衝來。

白深似是魔怔，立於原地，任百花仙子向他刺殺過來。

沈稚在旁在狀，冷呵一聲，將白深拉開，避過那一劍。

沈稚焦急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百花仙子低低笑道，「白虎天君胸口致命一傷，是被一笛狠插在內，碾爛心臟。」

她抬起頭來，對上白深，「神界以笛做武器的，使的得心應手的只有龍君一人。龍君，你說，他到底怎麼死的呢！」

最後一語陡然變了音，淒厲癲狂。

白深眼底若古井深幽不可測，他平靜道：「不是我。」

百花仙子聞言仰頭朝天大笑，往日來的雍容姿態不在。她笑著笑著，重新握緊了劍。

「死，死吧！」

白深闔眸嘆了一聲，在百花仙子還沒動手之際，便攜了無上天雷，疾沖而去。

百花仙子在風馳電掣的驚天霹靂中，鎮定自若，她淒婉笑道：「白虎天君啊！白虎天君！！今天，我就算，拚了命也要讓他死！」

沈稚面上痛心不已，她大喝道：「兄長，放了她吧。看在白虎天君死了的份上，放了她吧！」

白深上前掏出玉笛，打落百花仙子手中利劍，而後點向其脖頸。

百花仙子低頭死死的看向玉笛，萬雷聚於一笛之內，就待白深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悉數劈殺至百花仙子體內。

百花仙子冷然道：「好，就用你殺死白虎的方式殺死我，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白深蹙眉道：「不是我。」

百花仙子看著他，兀自流出一滴血淚來。

「那你告訴我，是誰，是誰啊！」

白深道：「不是我。」

掉落血淚在地上凝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色牡丹。百花仙子道：「你手中的笛又如何說。」

白深面無表情，忽而悲戚眼神，是他能泄露出的一絲情緒。

他重複解釋著三個字。

「不是我。」

百花仙子卻是不信，沈稚道：「龍君為何要殺白虎天君。」

百花仙子道：「對！龍君，你為何殺白虎天君呢。」

白深無言，他抬頭看了看沈稚。

手中的玉笛鬆了松，復又緊握。

萬雷受他的情緒感染，轟鳴電磁聲，振大不少。

白深道：「百花仙子，你知罪嗎？」

百花仙子梗著脖子，向前移了幾分，抵住玉笛。

「對你，我無罪。」

沈稚急切道：「花君，你就認個錯吧。龍君會放過你的。」

百花仙子閉眼道：「白虎天君離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白深淡淡道：「你不想活，大可自盡。為何動我青霄宮之人。」

百花仙子道：「我也讓你嘗嘗痛心的滋味，讓你好好明白，我是如何滋味。」

白深橫笛往她脖頸處深陷幾分，怒氣道：「你，罪不可赦。不明黑白，亂定結論。不明事理，亂殺無辜。」

「我今日，就將你貶出神界。入那六畜輪迴道，好洗清自己的罪孽，安撫此處冤魂。」

百花仙子道：「不，我不需要。你不如將我三魂七魄悉數打散，讓我好與白虎天君天地做伴，他害怕他孤獨，我不想讓他難受。」

沈稚拉住白深的手，勸解道：「龍君，她只是一時衝動，沒必要受如此刑法。」

白深道：「放開，我明她痛苦，但她所犯罪孽，必須自己償還。」

百花仙子大笑道：「好，好，我能償還，那你呢，殺死白虎天君的你，你呢？」

白深波瀾不驚，他道：「這是最後一遍，不是我。你且安心償罪，兇手我會徹查出來的？」

話落，不及百花仙子再言。萬雷洶湧而出，直向百花仙子體內。

百花仙子由開端的淒厲慘叫到後來的癲狂大笑，再至最後語帶哭腔的一聲，白虎！天君！

而後，便是一縷香花，落於血色牡丹叢中，被白深拾起，拋揚在了湛藍雲色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