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都給哀家滾！」元楚皇宮中，太后疾言厲聲，將攔在身前的禁衛軍推開。

眼見著最前面的禁衛軍拔出了長劍，太后扶著宮婢的手往前又走了兩步，挺了挺胸道：「你殺啊！哀家就站在你面前，你有本事就沖著哀家這裡殺啊！」太后指了指自己的脖頸。

這是她被禁足在后宮這麼長時間，第一次這麼不講理的發火，禁衛軍根本不敢對太后動手，急忙將消息上稟，最後傳到了德福那裡。

元楚帝仍然在昏迷之中，德福心知元楚帝是不願意太后出來的，可偏偏元楚帝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他要是不讓太后出來，也不對。

他一邊暗罵到底是誰將龍清宮的消息透露給了太后，一邊讓人去請北霄寒和北凌齊。

北老甩手不理諸事，一心研究醫術，拉著風淵想要給元楚帝再爭取一點時間，至少也要讓元楚帝清醒著立下儲君，如今主事的是北霄寒和北凌齊。

北霄寒和北凌齊就在偏殿，兩個人達成一致地道：「父皇病重，不宜打擾，讓太后（皇祖母）那多多體諒。」

北霄寒與太后本就不和，所以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奇怪，反倒是北凌齊，先前還有意和太后合作，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是避之不及了。

「三哥看著我作甚？」北凌齊自覺這段時間和北霄寒也算是「同甘共苦」了，雖然他和北霄寒是競爭的關係，可是彼此都沒有扯破臉，所以他語氣親近，卻也帶著戒備之意。

不等北霄寒回答，北凌齊又自顧自地道：「又不是只有三哥你才會為父皇著想。」

北凌齊說完，就見北霄寒上前一步，他急忙後退兩步，退了之後才察覺到不妥，他又沒有說錯，退什麼退？

時至今日，北凌齊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在北霄寒面前，其實越來越沒有底氣了。

「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北霄寒拍拍北凌齊的肩膀，徑直往寢殿走去，接下來還有硬仗要打。

北凌齊見北霄寒居然沒有嘲諷自己，撇了撇嘴，也跟著去休息了。

而將脖子抵在了禁衛軍刀劍面前也沒能出得去的太后，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作孽啊！作孽！哀家這是作了什麼孽！皇子皇孫都不孝不義啊！」

然而整個宮殿早在元楚帝清醒之時就敲打過，更別說還有北霄寒暗地裡更換了人手把守，所以就算是今天太后在這裡哭到暈厥，也不會有人來替她說話幫忙。

一夜過去，天邊破曉，晨光爛漫。

北霄寒若有所感，從夢中醒來，收拾好踱步走出了寢殿。隔壁龍清宮腳步聲密切緊湊，氣氛凝重壓抑。

「殿下，您醒了？老奴正準備去找您。」德福一隻手抹著眼睛，步履踉蹌而又匆匆上前，對北霄寒道：「請您快隨老奴來。」

北霄寒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跟著德福走進龍清宮。

元楚帝病危的這段時間，他和北凌齊三番五次進龍清宮，可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麼清楚的讓他意識到，是了，就是今天了。

他鳳眸微微眯起，叫人看不清楚心裡在想些什麼。

德福看了他好幾眼，都是欲言又止。

「殿下……」在北霄寒腳步將要踏進元楚帝的寢殿時，德福顫抖著聲音叫道。

北霄寒轉頭，「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殿下……」德福掩面哽咽：「神醫和北老都說，陛下也就兩三個時辰的事情了，老奴鬥膽，請殿下莫要惹陛下生氣，且讓他安安心心地走這一遭吧！」

德福深知橫跨在北霄寒與元楚帝兩人之間的那條深淵，也實在是擔心北霄寒在這個時候不忘對元楚帝傷口上撒鹽，可是他跟在元楚帝身邊這麼多年，心知元楚帝到底過得有多麼不容易，所以他實在是不忍心讓元楚帝走得不開心。

德福說話的空檔，喜升已經將北凌齊叫了過來然後退下去通知朝中諸位大臣去了。

北凌齊聽著德福的話，目光閃了閃，卻沒有貿貿然開口。

「殿下！」沒有得到北霄寒的承諾，德福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北霄寒道：「公公多慮。」他扯了扯嘴角，卻沒有扯出一個成形的笑意。這個時候，北霄寒分外想念慕千兮。

北霄寒和北凌齊雙雙踏入寢殿，風淵和北老已經吩咐伺候的宮婢將湯藥給元楚帝喂下去。

「這是我研究的『醒神湯』。」風淵淡淡道，「再過一盞茶的時間，陛下就會清醒過來了。」說罷，他出了殿門，將空間留給了北霄寒他們。

北老揮手示意其餘太醫退下，對北霄寒北凌齊道：「陛下的病情能夠拖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你們二人，可莫要惱怒了神醫。」

「自是不會。」北凌齊道。

北霄寒盯著元楚帝的面容沒有說話。不知不覺間，元楚帝已經是骨瘦如柴，白髮稀微，老褶橫生，眼腫嘴歪，乍一眼看過去，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人居然是一國之君。

「老三，你是兄長，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多擔待些。老六，你也是。」

北老雖然年老但是身子骨卻依舊倍兒棒，一掌拍在北霄寒的肩膀上，目光掃過北凌齊，意味深長地叮囑道：「老頭子老了，可看不得什麼同室操戈的。」

北霄寒沒有說話，北凌齊卻是心頭一顫。他想起齊左相前日的來信……

「水……」屋子裡龍涎香裊裊，一片安靜，元楚帝剛剛發出聲響就被三人察覺到了。

北霄寒離元楚帝最近，自然而然地拿了一杯水喂元楚帝。

元楚帝喝完睜眼，才發現是北霄寒，略有些驚訝地啞聲道：「老三？你來了……」

「嗯。」北霄寒淡淡應了一聲。

元楚帝閉上眸子，過了一會兒才道：「左右二相可在宮中？」

北凌齊飛快道：「父皇，齊左相已經在外面等著了。」說吧他覺得不妥，又補充了一句，「左相很擔心您。」

不知道是哪裡刺激到了元楚帝，他原本迷濛的眼神逐漸清晰，輕咳了一聲道：「你們都出去，讓沈右相和齊左相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