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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書生有點凶》第九章 回蘇(上)
「大家快看,那江裡有船!」

此時雖說距漲潮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可還是有不少余浪翻滾。

官府曾經貼過告示,禁止百姓出江捕魚。因為錢塘江來潮時間並不十分精準,負責觀測和記錄的官員也無法第一時間將信息傳達給百姓。前些年有不少百姓於江上捕魚之時恰遇來潮,逃離不及被捲入江中的比比皆是,是以官府早就明令禁止。如今在退潮後,倒是有不少百姓在大堤之上撒網,捕些新鮮魚蝦。至於這些年還敢泛舟出江的,已是寥寥可數。

四號亭內的三人收拾完東西,正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聽到了外面的呼喊。

三人來到露台放眼一瞧,在這江中果然有著一葉扁舟。

此時江上依舊時不時的打著一人多高的浪頭,那艘小舟看似搖搖晃晃,彷彿一個浪頭就會將其打翻,可任憑它左搖右晃又好像是粘在江面上一般。

在小舟前頭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素色長衫,腳上蹬著一雙黑色長靴,頭上戴著一個鬥笠,卻是比尋常的要大上幾圈,頭髮也是很隨意的系著。

待小舟稍近才看清,這男子正吹著竹笛,只是江邊風大浪潮翻湧,再加上隔著較遠也聽不分到底吹的是什麼曲子。

這男子立於船頭,也不見其劃槳,這艘小舟卻是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岸邊駛來。

這大堤之上的遊人見了無不嘖嘖稱奇,甚至有幾個年長的婦人,已經是跪拜下去大呼仙人。

也就半盞茶的功夫,那小舟已經到了近前,在離大堤十丈左右距離的地方左停了下來。

這男子將竹笛插於腰間,閉著眼睛,彷彿在聽著什麼細微的聲音。

稍一停頓後,睜開雙眼,望向大堤後面那一排觀潮亭。臉上喜色一帶而過,又將鬥笠壓低了些。

「啪」一聲,只見他輕踏船頭提身往前一躍,如鴻燕展翅一般飛出去五丈有餘,眼見要落入江中,又接著使了個蜻蜓點水的功夫,左腳輕踏江水又進了三丈,右腳再踏一躍翻身上了大堤。

岸邊的遊人哪見過這手功夫,紛紛拍手叫好。

陳安晏學過幾年輕功,也知道丁堅以輕功見長,乃是他的看家本領。正要問他這手功夫如何,卻見到丁堅臉色極為凝重。

其實若是換做是丁堅,這番輕功也未必不能做到,只是萬沒有這男子這般輕鬆愜意。

從陳安晏出生到現在,丁堅整整守護了十二年。雖說不在江湖,可他自己也有打聽消息的方式,但是不論江湖還是廟堂他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

丁堅的雙手已經開始冒汗,因為他已經看到這個男子正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了,此人是敵是友、是何身份他如今一概不知。

只見那男子雙手背負,也看不出他雙腿如何走動,可每一步彷彿都有三五丈距離。丁堅這時候才真正深深的感到了畏懼,這樣的輕功絕非他能匹敵。

此人是友還則罷了,若是敵的話…敵人…莫非是那個府上派來的?

心中越想越驚,十二年未出蘇州,沒想到這次一出來,先是遇上那位大人,現在又有一位絕頂高手,若是自己出事也就罷了,可如今公子恐怕…

想到此處,丁堅也不管包袱了,抓起身旁的陳安晏,準備直奔停在聞潮路邊的馬車。

丁堅心道:「來人若是敵非友,一會動起手來,以公子的身手恐怕根本跑不遠。可若是先將公子送上馬車,我再以命相搏,那公子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丁堅這一動倒是嚇了薛啟堂一跳,他不懂武功,所謂無知者無畏,所以他對那男子倒是沒什麼畏懼感。

眼見丁堅突然動身,薛啟堂大奇,正要說話,卻聽到隔壁二號亭傳來了一聲怒喝。

「原來是你!」說話間還有數人動手的聲音,很快便傳出一聲悶哼,二號亭又安靜了下來。

本來丁堅抓著陳安晏就要破門而出了,聽到隔壁的呵斥聲身形一頓,從窗口朝那邊看了過去,只是二號亭窗戶正掩著,裏面是何情形卻是看不清楚。

被抓在手裏的陳安晏倒是一臉淡定,只是心裏有些無奈。丁堅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叮囑:「若是哪一天我抓著您跑的時候,必定是有險情,您不要抗拒也不要急著發問,我一定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可當陳安晏問及是有何人想要害他之時,丁堅總是又避而不答。

其實總共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一個人影便從露台竄了進來。定睛一看,正是那艘小舟的主人,戴著鬥笠的中年男子。

丁堅此時已在門口,可他知道這人在此,自己恐怕很難再將陳安晏送至馬車上了,便轉身將他護在身後,又打了個手勢,要他尋著機會便跑。眼睛撇到了還在露台上的薛啟堂,心中十分惱怒,心想要不是此人在這東拉西扯半天,此時兩人應該已經離去多時,況且此人也沒把握治好公子的病。

想到此處不禁冷哼一聲,不過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追究的時候,如何應對這個絕世高手才是當務之急。

一時間亭內數人都未出聲,氣氛也有些微妙。三人都瞧著那中年男子,只是他的鬥笠較大,三人也瞧不真切那男子的臉。

數息之後,倒是陳安晏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站在丁堅身後,探出半個頭道:「不知這位大俠有何見教?」

丁堅也未阻止,他已經在暗地裏摸出了幾枚抹了劇毒的暗器,隻待那男子有所動作便會出手。

只是那名男子並未答話,反倒是將鬥笠緩緩取了下來。

三人這才看清,這男子眼睛不大,眉毛倒是頗為濃密,鼻樑高挺,嘴巴外面一圈卻是冒著有些雜亂的鬍渣。不知是不是背對露台的緣故,整張臉瞧上去顯得稍稍黑了些。

在他取下鬥笠之後,幾人才發現,這男子進來之後似乎一直就在盯著陳安晏。

丁堅見狀忌憚之色更甚,恨不得背生雙翅立馬帶著陳安晏離開。

又是數息沉默之後,這男子輕聲問道:「你有病?」

「你才有病。」陳安晏在後面不甘示弱,嚇得丁堅想拔腿就跑,下意識的連吞幾次口水。

這男子卻是瞧都沒瞧丁堅,反倒是在桌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將鬥笠靠在一旁,右手擱在桌上,指尖在桌面敲了幾下後道:「我沒病,而你確實有病。」

陳安晏聞言大怒,心道:「照此看來,此人必定是來找麻煩的。眼下橫豎不過是個死,我已多活了十數年,也算瞧盡人情冷暖,還怕個球。丁叔為了我肯定不願逃跑,瞧他的表情也肯定打不過人家。但若是我死了少了我這個累贅丁叔倒是有機會能活命。」想通此處,陳安晏本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原則,正準備從那人母親開始問候,爭取在自己犧牲之前能問候到他祖奶奶。

不料,此時站在露台內測的薛啟堂站了出來說道:「不錯,陳公子確實身子有恙。」對薛啟堂來講,他自己隻懂鑽研醫術,與江湖中人素無來往,對於武功也沒有高低的概念,因此只要不是上天入地,他都覺得都可以理解。他見此人穿著樸素,腰佩竹笛頭戴鬥笠,又生的一副莊稼漢的臉色,看上去反倒是比那個病公子跟惡僕從要順眼的多。若非那病公子謙遜有禮又精通毒理,再加上自己想要彌補多年前的那個遺憾,自己才不願意跟這個瘸腳惡僕從有什麼來往。

聽到薛啟堂的話陳安晏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對啊,我本來就身患重病。我跟他在這較什麼勁。」也不知是亭內緊張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自在還是站的太久了,全身都有些酸痛,當下一手叉腰又探出半個身子輕咳一聲道:「那個…嗯,我就是有病!」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

只見那個男子微微點了點頭,又道:「你的病我能治。」

丁堅聽了心中一動,但也沒有放鬆警惕,盯著那個男子道:「不牢閣下費心,我們已經尋著杭州薛神醫為我公子診治。」雖說先前恨不得殺了薛啟堂,可再怎麼說他也是成名已久的大夫,總比這個來歷不明卻又武功高強乃至自己可能都無法贏下一招半式的陌生人要值得信賴的多,畢竟多年前的經歷已經讓自己時刻處於警惕的狀態。

聽到丁堅這麼說,薛啟堂倒是老臉一紅,因為自己並沒有什麼把握,還需要時間仔細研究病情。他看出了丁堅的謹慎,也意識到了這個陌生男子可能並不簡單。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薛啟堂也聽出了丁堅是再拿他來搪塞那個陌生男子。饒是如此,他還是準備說兩句客氣話來回應一下。

只不過那男子看都沒看薛啟堂一眼,依舊是瞧著陳安晏,沉聲說道:「他不行。」

有的人就是這麼奇怪,他自己可以說自己不行,但就是不允許別人說自己不行!

所以薛啟堂在聽到那鬥笠男子的話之後,心中有些不快,硬是咽下那幾句客氣話,反問道:「閣下如何看出我不行?」

那名男子轉過身,饒有興趣的瞧著薛啟堂問道:「如若給你充足的藥石,你多久能治好他的病?」

「這個麽…」薛啟堂有些頭大,雖說接觸過類似的病症,只不過一來年代久遠,二來自己也並未做過深究,至於多久能治好自己還真沒什麼把握。不過薛啟堂自恃行醫多年,治病去疾的自信還是有的,當下便說道:「一兩年內,想必能治癒…」

「哈哈哈哈…」那男子聞言卻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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