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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貝日記》37年十一月日記(1)
11月1日

天空稍有雲層覆蓋,但是沒有空襲。我們可以安靜地做我們的事。

11月2日

雨大滴大滴地下著,看不見山,一切都淹沒在雲層中。儘管如此,9時15分響起了警報,我們不得不中斷我們例行的商務訪問。9時30分,一架中國飛機在離我們房子僅200米的高處一掠而過,警報就又解除了。我聽說,如果有中國轟炸機升空,現在也發警報。人們想以此防止暴露中國人隱蔽自己飛機的地方。L.A.施密特先生從上海發來電報說:"請電告需要的食品。"背後肯定包含有妻子的極大擔心。她想在天津給我寄一箱鬆脆麵包,但未辦成,現在要由施密特先生來做了。我答覆說:"非常感謝。目前我有足夠的食品。"因為我確實還有我需要的一切東西,鬆脆麵包片沒有的話,黑麵包也行。我剛從醫生處回來,血糖正常,只是有時心悸得厲害,凌晨3時更為嚴重。這是神經性的現象,也許是可以醫治好的,我想試試看,也許是我用的胰島素太多了。

根據蔣介石的命令,"敢死營"的尚存者撤出了倉庫。蔣介石做得對!倉庫裡已有將近100名士兵喪生,最後的人員撤出時還會有損失,然後這個插曲也就此結束。但它也提供了這樣的證明:如果有必要,中國士兵也會死得其所。

11月3日

還是出色的下雨天。14時45分有警報,但15分鐘後又取消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要發警報!也許只是想干擾我的午睡,他們連一丁點兒快活也不想讓人享受。這裡的一張報紙上最近有一則簡訊說:當局即將對城內的全部防空洞進行檢查,檢查它們是否頂用,就是說,它們建造得是否牢固,是否具有足夠的保護作用。我當時並未重視這則簡訊。現在有人偷偷地告訴我,這是我在上海德文報紙《遠東新聞報》上那篇署名"老鴰"的恢諧文章的後果。儘管不是這麼回事,但他杜撰得很好!這正合我意。也許並沒有檢查出多少問題,雖然在那則報紙的簡訊中提到過,對那些不完善的防空洞必要時將予以重建或修理。遺憾的是,只有十分富有的人才會建造得起一個真正的抗轟炸的防空洞。為此需要有很粗的樹木或是鐵軌,相當多的黃沙和更多的鋼筋混凝土!這些東西可惜我們都沒有!統統沒有!

11月4日、11月5日

天空雲層密布,不時下雨,沒有日機到我們這裡來。糟糕的是,我患了重感冒。頭痛,低燒,咽喉痛,嗓子沙啞,咳嗽,脈搏每分鐘95次,心悸,使我整夜都沒有睡覺。醫生說:"並不嚴重!!"好吧,我想我是病了!不過,一定是我有什麼事搞顛倒了。因為,今天夜裡有過"警報",我肯定是沒有聽見,因此我還是"傻乎乎的"!不能再這樣下去!醫生隨即給我(估計是治"傻病")開了葯特靈、洋地黃、丫啶黃、阿達林和溴劑。另外,我還主動服用了阿司匹林。我看到帳單(今天這裡的葯價是原先的3倍)時,我的病已好了一半,但願另一半會便宜一些!只是不要讓妻子知道,否則她會毫不顧及日本人,沿著津浦鐵路的路軌從天津步行跑到南京來。此外我還在考慮,在特勞特曼夫人(德國大使的太大)到達這裡後,我是否也讓妻子來。大使能做的事,我們也可以做嘛!!儘管我認為這確實是不明智的!

11月6日

如果一個漢堡人和一個柏林人走到一起,通常都會產生意見分歧。這肯定是出於古代他們好爭論的原因,就是說,他們每個人都自稱有最偉大的"快舌",也即最偉大的辯才。我當然站在漢堡人一邊。漢堡人說話也許會誇張,他們的話也許要打些折扣;但柏林人純粹是"吹牛皮",這就更差勁了!例如柏林人說:"傻瓜就是傻瓜,是無藥可救的,即使阿司匹林也不頂用!"這不對!阿司匹林對我就起了作用,今天我感到已有起色。3天的蝦蟆腫病之後,今天又動筆寫日記了。謝天謝地!

日本人對我的病(我患了重感冒)照顧得令人肅然起敬。前3天幾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至少在南京是如此。總的戰局對我沒有什麼影響,因此我的身體已經復原了。

中國人對目前正在布魯塞爾舉行的九國會議寄予很大希望。他們總是認為,您應該看到,美國一定會幫助我們!哎,但願是這樣。但我並不相信這一點。在英國已經出現了公開的抱怨聲,說英國與日本的貿易減少了,因為英國在日本遭到了憎惡。一旦事關"鎊"或"美元",那就不是鬧著玩的了,英國或美國都是如此。第一是做生意,中國人民以及諸如此類的事還遠遠輪不上呢。有人說,現在英國需要大力保護在中國,尤其是在揚子江沿岸的貿易利益。幹嗎要和日本打仗呢?不,還是不要打!!況且在日本也投了資,而且為數不少。英國是這樣,美國也是如此。由此可見,對整個會議又能寄予多少希望呢?他們一定會竭力促成一個折衷的和平。但是中國不想要這種和平。中國要求九國予以保證,它目前正在捍衛的是不可侵犯性。也許通過發布實施製裁會有幫助,可是即使這一點也是成問題的,因為日本已經發出了這樣的威脅:一旦用製裁措施給我們製造麻煩(石油禁運等等),我們就加強對中國海岸線的封鎖,就是說,歐洲國家和美國至今還享受的一切特權就要中止。然後日本就對中國宣戰!在此以前還只是一種"友好的爭論"!可憐的中國呀!

我們讀到中國軍隊在上海抗擊紀律嚴格的日本部隊的有關報道時,確實是驚訝的,而且那還是一支徵募製軍隊(雖然南京政府規定了普遍義務兵役製,但並沒有得到實施)。雖說是向上海派出了由德國軍事顧問訓練的(據說這些顧問三分之二已經陣亡)南京最好的部隊,可是如果得不到足夠的裝備,即使是最好的部隊又能有什麼辦法?在裝備方面實在差得太遠了!日本的現代化軍隊裝備有重型火炮、無數的坦克和轟炸機等等,力量遠遠超過了中國軍隊。這些都是不可忽視的問題。日本當然最明白為什麼他們的進攻不可等得太久。再過四五年之後,它面對的就是一支中國的人民軍隊,這支人民軍隊有很大的可能會戰勝它。這個風險日本人是不願意冒的!

11月7日

還是傾盆大雨的天氣,完全像我們所希望的!

最近的夥食不太好,但我還沒有弄清楚是"戰爭問題"還是"傭人問題"。我們的管家請了3天假,在他不在期間,他叫來了一個替工,令人無比高興的是他會講一口地道的無可否認的上海洋涇浜英語。今天早餐時我們之間有過如下的交談:

主人:你過來!火腿和煎雞蛋吃起來有魚昧,這是怎麼一回事?傭人:雞也沒有辦法,主人,現在已沒有真正吃的東西了,只有吃魚了。主人:可是黃油也是這個昧道,難道你認為奶牛也只有吃魚嗎?傭人: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主人,我要去問問它。

現在我真的想知道,奶牛將會回答什麼!如果他把煎鍋清洗一次,也許就會把鯨油的味道洗去。我將對此提出建議,因為很有可能我的那些防空洞的客人都是用的這隻煎鍋——就是說,我的煎鍋!

除此以外沒有什麼新聞!

11月8日

今天是一段時間雨天后的第一個晴天,天空一碧如洗,而且沒有轟炸!值得尊敬的日本老爺們不是忘記了我們,就是在上海忙得不可開交。下面防空洞那裡看上去漆黑一團!

今天我們在這裡搞"大掃除"。城裡到處都在排乾防空洞的積水,一些地方有軍人和消防人員在幫忙。我這裡不需要幫助。我們的"英雄地下室"裡雖然已有2英尺深的地下水,可是我們自己把它抽幹了,就是說,用的是水桶和食品罐。

我外出作例行的商務訪問時,聽到了相當多的壞消息。看來在中國人中間正在逐漸蔓延一種"準赤化情緒"。裡貝先生不久前已經告訴過我,電廠的工人們在一定程度上都染上了"紅色"。有人直接問過他,成為一個共產主義者是不是更好些?俄國人似乎在這裡暗暗地作了大力宣傳。今天有個商務方面的朋友(一個在美國上過大學的人,我不想說出他的姓名)私下裡對我說,全體有文化的中國人都認為,如果美國人和歐洲人在布魯塞爾的九國會議上拋棄了中國,他們都會投向布爾什維克主義。中國人對日本人的憎恨如此強烈,以致他們寧願受俄國的控制而不是日本。多麼周到的考慮!!謝謝!!究竟還會把中國引到哪裡去呢?據說與上海的公路聯繫從昨天起就中斷了。第一次沒有收到上海的英文報紙(即11月7日的報紙)。

11月9日

美麗的航空天候,但沒有空襲。

這很可能與上海的戰事有關係。上海的報紙今天也沒有到。上海的電台廣播說,上海陷落了,就是說,上海地區內不再有一個中國士兵了。這樣,南京和上海的聯繫完全被切斷了,只要陸路不通,就不能恢復聯繫,至少暫時是如此。至於水路能否通行,需要過幾天再看。類似情況在1932年初這裡已經發生過一次。如果除了上海郵件一時到不了,再沒有其他什麼問題的話,我也就算了。但是,很有可能會隨之產生與此相關的這個或那個問題,例如缺乏食品等。那時會變得怎樣,暫時誰都不知道,我更是一點不知道。

韓(湘琳)先生說,中國人即使必須退到西藏,也不會講和。但韓(湘琳)先生一個人的話是算不了數的。在上海的日本將軍松井10天前曾預言在11月9日將中國軍隊趕出上海。他言中了。他同時還聲稱,隨著上海的陷落,戰事也就告結束。如果他在這件事上也言中的話,我不會反對。中國人確確實實英勇地進行了保衛!連日本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中國人之所以不能贏得戰爭,是因為他們缺少日本人的現代化技術裝備。我們從收音機裡聽到,太原今天也陷落了。這樣,就如同我們說過的,我們在這裡暫時就無計可施了。假如說布魯塞爾九國會議真的沒有作出中國同意的而又不丟面子的決議(目前看上去很有可能),我認為,日本人將會採取的下一個步驟是,全力把中國政府即蔣介石統帥趕出南京。我可以設想這事也不會太難。據我的判斷,日本軍隊要從陸路上推進無疑是不容易的,需要突破類似"興登堡防線"的戰線,會有重大的人員傷亡。要征服水路也不是那麼容易,至少得清除揚子江上的水雷封鎖,要摧毀江陰附近的要塞。就我聽說的,日本軍隊只有用大規模的毒氣進攻才能實現,我相信日本人實際上也會這樣做的。

不過還有一個另外的途徑,也即以前已經宣布過的,加強對南京的空襲。據別人告訴我,日本人目前在上海擁有將近600架飛機。據說前幾次大規模戰鬥時,在大批殲擊機和護航機的掩護下,有60架~100架轟炸機同時投擲了炸彈。如果這樣的一支空軍部隊進攻南京,毫無疑問,他們定會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希望(上帝保佑)不會到這一步。萬一真的到了這一步,到那個時候我寧願待在"庫特沃"號輪船上。不過,別說不吉利的話了!你這個呆瓜!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我們還是別去管那種預言了。冥思苦想得越多,一個人的情緒就越糟。一場現代化戰爭就是地球上的一座閻王殿,我們在中國正經歷著這場災難,若與歐洲一場新的世界大戰相比,也許它意味著只是一場兒戲。但願善良的命運保佑我們免受此難!!

多麼有趣,剛才收到了北方來的郵件:妻子10月31日從北平來的信,奧托10月6日從薩勒姆來的信,格蕾特爾10月9日從哈爾特恩來的信,並附有維利10月8日從柏林給她的信,連烏爾西(譯註:拉貝對其外孫女烏爾蘇拉的呢稱。1996年12月,烏爾蘇拉·賴因哈特夫人在紐約將《拉貝日記》公之於世。)也附了一張自己畫的畫。這是我在一天內收到的全家的好消息。奧托告訴我,他在去慕尼黑入伍之前,想於10月25日去探望格蕾特爾四五天。格蕾特爾得到柏林來的消息說,維利又要到中國來了(但願這是真的!)。其實維利是孤身一人住在柏林。

11月10日

陰天,雲層很低。儘管如此,13時15分響起了警報。約有9架飛機在城市上空交叉飛行,高射炮對它們進行了猛烈的射擊但毫無成效。前前後後一片爆炸聲。當高射炮彈的碎片開始在周圍屋頂上劈裡啪啦作響時,我立即命令大家躲進防空洞。只有裡貝除外,他正站在學校走廊裡用我18倍的蔡司望遠鏡觀察天空。每次,當我們躲過了這樣的"暴雨"安然無差地走出來時,我總是很高興。可是,現在督促人們及時躲進防空洞卻越來越難了。因為老天保佑,至今還沒有出過事,他們也就變得麻痹大意起來。要是我在當時不偶爾狠狠地發一通火,他們就不肯相信會有危險。我們的防空洞被水泡得很軟,我們辛辛苦苦地把地下水弄出去。我們不得不連續幾個小時地排水。什麼都又濕又滑,今天我就從台階上筆直地滑了下來,把我的褲子搞得很臟,還丟了臉。為了不再發生這種事,現在一定要砌一個磚石台階。14時45分,危險過去了。我注意到沒有中國的防空飛機升空。難道已經沒有防空飛機了?也許這不足為奇!

今天,我們的辦公室勤雜工和傭人被徵召去當兵了。他倆約為30歲出頭至35歲左右,他們可能只是早上受訓幾個小時,因而白天的其餘時間是有空的。

現在我們這裡只有《遠洋電訊服務》的消息來源了,它是《大陸報》(南京版)的一張對開四版的小報,通常只是"遠洋電訊"的翻版,它試圖以令人感動的方式在簡短的"編者說明"中掩飾中國人遭受的巨大損失。只要我們能聽到上海電台,我們當然就會知道發生的事情及其嚴重性。我們已不抱太大的希望,目前的形勢"很難說"。對此我們也不得不聽天由命!從上海前線回來的軍事顧問們報告說,前線的後方有一批輕傷士兵在四處流浪,不守紀律。人們在夜間只有手裡拿著毛瑟手槍才能出門!

11月8日一篇發自東京的"遠洋電訊"很有意思,它報道如下:

六國清楚地知道,為什麼他們不能指責日本人違反了"華盛頓協定"。因為這樣日本就更有理由可以向英國和美國提出這樣的指責。例如1923年3月23日,美國和英國炮艦轟擊了南京,而且這種行為當時是得到美國同意的。他們似乎要我們日本人相信,1927年英國炮艦和1930年美國炮艦對中國敵意的進攻也只是自衛措施。這樣,理所當然地他們也必須同意日本擁有同樣的權利!

一著高明的外交妙棋!那時,其他國家都在反對中國的布爾什維克主義,或者說他們是在保護自己不受布爾什維克的侵犯。今天,日本這樣做,大家卻叫嚷起來!如果戴上一副日本眼鏡(歐洲就有一批人戴著這樣的眼鏡到處遊說),世界看上去就是另一個樣子!

11月11日

哈哈,雲層密布,而且是厚厚的雲層。我的防空洞裡的水"幾乎"已經排幹了,砌了好幾級挺漂亮的磚石台階。我們已準備就緒!上午的情況還好,一切都很平靜。可是到了下午1時15分,裡貝和我坐在那裡用午餐。傭人說,警報響過了,我們應該稍微吃快一點。我們沒有聽到第一次警報信號,因為上海電台的音樂太動聽了。儘管在打仗,那裡可還在慶祝世界大戰停戰紀念日。我們剛剛咽下最後一口食物,就響起了爆炸聲。我們數了一下,有9架飛機,其中的重型轟炸機正慢慢地朝我們的房子飛來。後來有一架向下低飛時,我已進人防空洞,我的中國客人們都一個不缺地躲在裡面。只有裡貝還在外面,他認為有以前學校校舍大門作掩護就夠了。在北面和南面,炸彈雨點般地落下來,各個角落伴有熟悉的高炮和機槍的"音樂"。外面突然響起歡呼聲:高炮擊中了一架轟炸機。轉眼間防空洞裡的人都跑光了,大家都想去看看。飛機斷裂成兩半,冒著大火和濃煙栽到地上。我們看見約5名一7名機組人員中有兩人在大火和濃煙中跳了下來(沒有降落傘)。傲慢的轟炸機在20秒鐘後除了留下一些碎片和屍體外,什麼也沒有了。14時15分,一切危險都過去了。

城內又一次傳開了最驚人的謠言。據說某個政府機構發出了警告,大家必須預先燒好3天的飯菜,因為將有一次大轟炸,這樣就不會有時間燒飯了。這就是說,要在下過8天雨後到處還在滴水的防空洞裡蹲上3天。多麼"美好"的前景!但願不要像預言的那樣嚴重。另一些謠言說已在暗地裡開始和平談判。對別人講給我聽的事我都點點頭,表示我知道了,當然我什麼也不知道,我聽說的並不比他們知道的多。不過,我是一隻聰明的"老鴰",為我的聲譽必須這麼做!

今天又收到奧托10月11日從薩勒姆寄來的一封信。他還是在摘蘋果,但不會太久了,只有12天了。

妻子今天收到了我的一份例行電報:"7時,一切都好。Hguk,約翰尼""Hguk"的意思是"衷心地問候你,吻你"。打電報我也得節約呀!

11月12日

雨大滴大滴地落下來,真是幸運。否則,也許有日本人來訪。在證實了昨天這裡不是擊落一架,而是兩架轟炸機以後(對敵人來說,不僅意味著人員傷亡,而且同時還損失了大約50萬元),日本人肯定會很快派他們的飛機前來報復。

今天一開始就很反常。辦公室雜工蔡(子良)來報告說:"警方要您升中國國旗。"我當然斷然拒絕。身為德國人,我不會升起另一面旗幟來取代卐字旗。雜工蔡(子良)走了,卻把傭人張(國珍)打發來了。他說:"蔡(子良)弄錯了,是請您下半旗(我這裡日夜飄揚著兩面德國國旗)。今天是官方哀悼日。"那就下半旗吧!剛剛下了半旗,我一眼瞥見了日曆,發現今天是已故孫中山博士的誕辰紀念日。這時,我忍耐不住了,把蔡(子良)和張(國珍)責備了一通。兩面國旗再一次升起。原來,警方只不過是提出請求:今天是紀念日,請大家無論如何要升旗。那個退了位的薩克森國王怎麼說的?"我看你們都是心懷嫉妒的共和黨人!"這話我也說給我的下屬們聽了,但是用的是漢語,並加重了語氣!為了和我言歸於好,在購買用來遮蓋防空洞的29張草席時,他們只花了5元錢,這是因為他們主動放棄了扣頭,否則要花14元。如果防空洞不用草席遮蓋,那麼下起雨來就很有可能會變成一個類似鐘乳石洞的洞穴。如果一天的開頭是這樣,那麼通常會發生一連串這種事情。

剛才有一位我連她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德國婦女打電話給我:"啊呀,請您馬上派您的工程師來,我的縫紉機壞了!""太太,"我答道,"我們是西門子,不是辛格!"我知道,,,她說,"辛格那兒我已經去過了,那人太蠢。我現在到您這兒試一試,因為是一台電動縫紉機!""我該怎麼辦呢?我明天就讓我們的電話安裝工宋先生去一趟,今天他抽不出身,他在修理黑姆佩爾飯店的電冰櫃。"看來生意又要興隆啦!

我們收到了一份從香港來的電報,簡略得太過分。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弄清楚,是叫我們去拜見某某長官(某省的司令)。此人據說是西門子洋行的摯友。考慮到今後的生意,我們必須與他保持最友好的關係。香港方面主動提出支付我們接待這位途經此地的長官所需的全部費用。於是,我們查遍所有的旅館,找到了他的落腳點。即刻前往,恭敬地寒喧一番,說了半個小時的甜言蜜語(當然是生意方面的)之後,我們才發覺這位"司令"根本不是我們要我的那位,而是他的什麼第一侍從或諸如此類的人。於是,我板起了面孔,結果那位真正的司令這才露面。事情這樣才算是對了頭。唉——,如此等等,今天就寫到這裡。這類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我現在和裡貝一起去黑姆佩爾那兒喝上一杯!

要修縫紉機的那位太大又打來一次電話:"我想要工程師先生下午就來。""非常樂意,夫人。"(你可以在月光下見到我!)

11月13日

我們又一次錯誤地估計了日本人!雖然是很好的航空天候,但是到現在為止,意料中的報復性空襲並沒有發生。我們當然不是為此而誇獎我們的敵人,尤其是剛才從一個上海運輸公司駐本地代表那兒傳來消息說,裡貝先生的皮箱和一個木箱全被炸毀了。皮箱裡裝著他和他同事埃默爾的冬季用品,木箱裡裝著安裝渦輪機的專用工具。這些箱子裝在一輛卡車上,於11月3日駛離上海。箱子在上海到這裡的途中,停在松江時遭到轟炸,給我的一箱食品很可能當時也被炸毀了。從這裡派出去接應卡車的小汽車空車返回,全部貨物喪失殆盡。

中國郵局毫不屈服!11月5日的信件和l1月6日~8日的報紙剛剛從上海運到這裡。和往常一樣,上面又刊登著宣傳與蘇維埃俄國友誼的新聞報道。為了慶祝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成立20周年,11月7日的《大陸報》(南京版)出了一份特刊,上面登有許多優秀的攝影作品和文章,自然是大力頌揚蘇維埃的。人們可能以為,蘇俄是人間天堂,斯大林是和平天使。可憐的中國——它受騙了!

11月14日

星期天,天氣晴朗,也沒有轟炸。韓先生說:"日本人不喜歡星期天來。"原因何在,他也不知道。"也許他們要休息吧。"這使我想起了我們以前在天津的買辦雍先生。這個人懶得很,只在寫每天的日記時,寫上他拜訪了哪些客戶,參與了哪些買賣。每個星期天,他都以一貫的尖刻寫道:"今天是星期天,休假。整整一天無生意可做!"

中國人目前都很悲觀,人人都撇著嘴,踱來踱去。這當然可以理解。形勢簡直糟糕透了。上海的電台報道說,日本人清除了南市附近的水柵(即江上用來阻止船隻通行的障礙物),正開著戰艦逆流而上。他們對付了第一個水柵,可能也會用同樣的辦法對付第二個、第三個水柵。我心裡早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妻子把這稱作下意識):日本人有一天會開著他們的戰艦出現在下關的。對於艦上的大炮,我這個漢堡人心裡充滿了敬畏。

裡貝本來想今天早上去漢口,卻沒有走成。除了怡和洋行船上的"甲板間"以外,再沒有其他位子了。本來也想買船票的哈普羅公司是這麼說的。一位哈普羅公司的人打算同日搭乘這艘船,而他認為"甲板間"不夠體面。我要是他,就接受"甲板間",然後坐進一等艙,等著船長或大副來妥善安排我。英國人對待歐洲人總是彬彬有禮的。

11月15日

秋天的天氣,晴朗宜人,彷彿天空裡在醞釀著什麼,今天我們一定有客來訪。中午時分,天空布滿薄雲,是理想的航空天候。然而一切仍舊靜悄悄的,直到下午2時警報響起。10分鐘以後,發出第二次警報。2時30分,出現了6架日本飛機。它們遭到了高射炮的猛烈轟擊,但是沒有被擊中。城南肯定還有其他的轟炸機在轟炸,因為聽見那邊傳來機關槍開火的聲音,以及大約15枚炸彈落地的聲音。3時15分,警報解除了。大使館參贊菲舍爾來訪。他想買一部"庫特沃"號船上用的無線短波電台,卻買不到。德國德律風根公司可以提供,但是要等3個星期。他請我問一下交通部,能否出讓給他們一部這種類型的電台。這種做法毫無希望,不過我答應儘力辦。我立刻被拒絕了。

在交通部裡,我確信政府正在準備撤離南京。交通部的走廊上、辦公室裡放滿了皮箱和木箱。人們打算遷到揚子江上遊的長沙去。我去了鐵道部,那兒的一個雜工偷偷告訴我說,鐵道部明天也要裝箱打包。為什麼?因為日本人已經到了崑山附近,離蘇州大約30裡路。有幾個人斷定日本人已經越過了蘇州。但是,這不是真的。上海電台播音員證實了有關崑山的消息。我拜訪了德國大使特勞特曼和夫人,一起喝了茶。在那兒遇見了從太原來的施佩曼將軍。"庫特沃"號可能會先把婦女和其他一些貴重物品送到漢口,再回到這裡接大使館剩下的人員。"中國政府一逃走,大使館就得撤離。"他們這麼告訴我說。否則,就留在敵佔區了。正當我考慮自己留在哪兒的時候,施羅德博士夫人和她丈夫來了。我大吃一驚。偏偏在這種危急時刻,施羅德夫人從漢口回到了這裡。她說,她要接她丈夫走。還說要帶我走!天哪,求求你了!!

11月16日

雨天,沒有空中來客。但是我心情不好,南京很沉悶,跟暴風雨來臨前一樣。傭人們挨了罵,因為下雨的時候,他們沒有把防空洞遮蓋好。要是我自己不事事操心,就沒有人動彈。他們都像做了催眠術,也像蛇籠裡的老鼠。遠洋公司也挨了罵,因為他們拆掉了房子裡的一根水管,拆壞了一個洗手盆,弄丟或偷走了一個門閂。後來,我的心情漸漸地好多了!我和默勒(裡貝感冒了,躺在床上)開車從哈普羅公司去太古洋行,給他和裡貝預訂11月20日從這裡開往漢口的"武陵"(音譯)號船票。所有的客艙都預訂滿了,結果我們只能預訂散席票。不太好,可是路上說幾句好話,也許他們還能在船艙裡找到鋪位。最重要的是,他們能離開南京了。

如同我在大使館裡聽說的一樣,"庫特沃"不打算把婦女們先送到漢口了。人們已經估計到了幾天以後局勢的變化,即南京失陷。所以要婦女們11月18日帶著行李上船,然後在下關附近的船上等候消息,看看中國人是否封鎖去漢口的水路。如果封鎖,運送德國人的輪船就不開往漢口,而開往上海。整整一天,我都下定決心在這裡堅持到底。這時候卻聽說,潰退的中國軍隊在蘇州大肆搶劫。這使我產生了顧慮。再說,人們認為,即使日本戰艦從江面上用大炮轟擊這座城市,南京也是會抗擊日益逼近的日本人的。那可太可怕了!話又說回來,這麼多依靠著我的中國人怎麼辦呢??韓先生又預支了工資。他原來想快點兒把妻子和孩子經過濟南送到青島,他在那兒有朋友。現在他聽說這條路不通了。濟南前方的一座鐵路橋(在濼口?)被中國人炸毀了,為的是給日本人前進位造困難。我早看到了這一步,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照此下去,日本人會到達離黃河不遠的地方或者黃河岸邊。那時韓先生也許不得不把他的家人也送往漢口。他現在還在等一家關係親密的朋友,讓他們陪著他的家人同行。但願他不要猶豫得太久。

從上海來了一大堆郵件,註明的日期是11月6日~10日,還有11月10日~12日的報紙。

禮和洋行的費舍爾先生坐船途經運河等河道從上海回來了。他說瓦茨爾先生這幾天去歐洲出差,卻把他的妻子和孩子留在這裡。還真有膽大的人。不是膽大又是什麼呢?

剛才我的朋友王先生和他妻子來了。他是軍事通訊學校的工程師,妻子是奧地利人。他倆想上"庫特沃"。我請示了大使,遭到拒絕。妻子可以上船,但丈夫,跟每個中國人一樣,不允許上船。而妻子不願意丟下她丈夫不管。我勸他們立即(儘可能當天晚上)去漢口。他倆傷心地走了。"庫特沃"號只有50個臥鋪,但卻要用來安置112名可能上船的德國人。

11月17日

還是雨天,我們很歡迎。我們現在真的不需要炸彈了,這裡已亂成了一團。整個夜間大街上熙熙攘攘,汽車一輛接一輛,卡車甚至還有坦克一起緩慢而又沉重地、隆隆地向前開。政府的大遷移開始了。聽說中國國民政府的主席林森先生已經走了。我為韓先生一家擔心。他們必須離開,而且要儘快。從上海來了很多遲到的信件,也有鋼鐵聯合公司的電報,都是五六天以前的。現在關注任何一個項目都毫無意義。找不到一個人談生意,所有的人都在收拾行裝,最後連我也不例外!我自己編寫的書已經包裝完畢。現在輪到衣服了,然後是銀器(多好聽啊),剩下的幾件很快裝箱,然後在箱子上貼上我的地址。我從銀行取了錢,因為有人勸我帶現金。反正銀行也要關門了。昨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收到了德國救援委員會的通知(1937年11月16日第一號),其中第五條寫道:每家隻準帶一個傭人上"庫特沃"。我讀到這一條時,決定把韓先生當作我的傭人偷偷帶上去。王工程師又來了,他想向我借錢,遭到婉言謝絕。幾個月前,他送他的嶽母和小姨子回家時,才從我們這兒借了錢,這筆錢還沒有歸還。我把救援委員會的通知拿給他看,勸他以他妻子"傭人"的身份登上"庫特沃"。他馬上明白了這個暗示,滿意地走了。這樣,他既省了錢,又和他妻子一起同時得到了妥善安置。

他剛走,埃拉·高太太(高將軍的妻子,德國籍)和她女兒(將軍第一個妻子所生,中國籍)來了。兩位女士前不久剛從北平來,以為這裡一切很安全。幻想!不過兩個人看起來已經了解了情況,她們表示必要(?)時要上"庫特沃",好像以為別人肯定不會拒絕她們,我看可能也不會拒絕。她們來是請我幫助她們看管這裡房子的,萬一日本人來了的話,我當然一口答應。可憐的拉貝還能派什麼用場呢?!特勞特曼夫人像往常一樣無比客氣、親切,一千次地請求原諒她的打擾,她問我們這座城市是不是真的有220伏交流電。"是的,閣下,我們有!"是什麼使可憐的大使夫人感到那麼煩惱,大使館總不可能去買一台渦輪機吧。原來她擔心的只是一台無線電收音機,特勞特曼博士閣下不敢給它接電源。我在這裡公開泄露此事有些不大恭敬。不過,大使館裡出現了一台藍點牌收音機,而我們的裝配工人不會接電源!據說是因為他看不懂標籤上的文字。這可能是騙人,這個懶蟲只會接通他的(德律風根牌)收音機!

我剛從下關回來,目睹了婦女們和行李上船的情景。中山碼頭十分擁擠,不過一切顯得從容不迫、有條不紊。王太太帶著"傭人"已經到了那裡,施羅德太太和她丈夫也在,還有一大群十分熟悉的人。我現在恐怕也得考慮把我的幾個皮箱送上船去。傭人張(國珍)已經積極地打好了行李。韓先生準備怎樣把他的家人送走,我還不清楚。通往下關的路上,行進著成百上千輛裝滿了行李的人力車,以及跟車的中國人,他們都想乘坐那幾條即將駛往上遊的輪船到安全的地方去。新徵召來的士兵隊伍讓人觸目驚心:所有的人都穿著有些破爛的平民衣服,背著行李捲兒,臂上挎著一枝生了銹的火槍。如果連這些人都得不到訓練和軍服的話,可見處境已經十分困難。但願這不會帶來什麼惡果!我現在也聽說日本人為什麼最近能如此迅速推進的原因了。張學良(北方軍)的大約5000名士兵在蘇州拒絕執行命令。聽說蔣介石親自去了蘇州,動用了一個團的精銳部隊,解除了這幫反叛者的武裝。這位統帥可不輕鬆,真佩服他的幹勁!在最高統帥親自乾預以後,據說蘇州的中方陣地穩住了。由於日本人的迂迴攻勢,"興登堡防線"也就成了無用之物,隨之而來的是封·法爾肯豪森將軍制定的美好防禦計劃恐怕也要完蛋了。如此出乎意料的事,人們可是沒有想到!

11月18日

雨天!今天連《大陸報》(南京版)也沒有送來。印刷工人可能逃跑了。滿載行李的人力車、手推車、小汽車和卡車還在日夜不停地開出城去,大都開往江邊,因為多數人想去揚子江上遊,逃往漢口或漢口以遠的地方。與此同時,從北方來了許多新兵團,開進城裡。人們看來要堅守這座城市。很多士兵看上去十分狼狽。整個隊伍到達時,沒有一個人穿鞋襪,也可能是因為正下著雨。所有的人默默走來,沒有歌聲,也沒有說話聲。一支望不到盡頭、一言不發、精疲力竭的隊伍。

昨天我的感覺跟妻子不久前在北平時的一樣,那時讓她把格蕾特爾和維利房子裡的東西打包裝箱。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走過來,挑選自己要裝入箱子、送上"庫特沃"的東西。這時,我才發覺自己多麼捨不得這些舊東西。我叫來傭人張(國珍):"你挑一些你太大喜歡的東西吧!"他聽後徑直走向臥室裡的寫字檯,取出了集郵冊。我尷尬地笑起來,隨後我把奧托的照片放了上去,我倆達成了默契。這個小小的插曲卻使我興奮起來。凡是放在地上、靠著皮箱的東西必須拿到樓下去。接著我們裝箱,一直忙到半夜。今天上午10時,打點好了第一批6件行李,可以送到碼頭了。用兩輛馬車,每輛車費5元。辦公室雜工佟(柏青)接受了運輸任務。11時,汽艇應該從中山碼頭駛向"庫特沃"。在這段時間裡,繼續抓緊打包裝箱。下午,孔斯特一阿爾貝斯公司的西格爾先生開著一輛卡車來了,取走了另外3個皮箱和裡爾茨老師的5個皮箱。因為裡爾茨調到了施巴拉托,我就把他的箱子放在了我這兒。晚上7時,雜工佟(柏青)還沒有回來,這時候我坐車去了下關,正好趕上汽艇到港。汽艇本來應當上午11時到。

裝運行李的時候出現了可怕的混亂,每一個傭人都想先把自己主人的行李安放好。為了防止行李和傭人落入水中,我出面製止,大聲喊叫"別忙",就沖了過去,結果和一個傭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他頂撞說:"閃開!這兒你說了不算!我扛的是德國大使閣下的地毯,他第一個!"我一聲大喊,封住了他的嘴。他不再吭聲了。儘管如此,我還是讓他搬運大使的地毯。晚上8時,堆積在棧橋上的600件行李絕大部分都順利地送上了汽艇。20分鐘後,當我們冒著傾盆大雨、摸黑兒把一些婦女和她們的孩子以及行李分別送上船以後,發現裡爾茨的一個皮箱不見了,不過後來又找到了。我們全都破口大罵起來。晚上9時,我濕淋淋地、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家。然後我們繼續不停地打包裝箱,一直乾到午夜,直到後來箱子裝得不能再裝。

在"庫特沃"船上還發生了一件事:王太太在行李艙裡找到了我,告訴我說,她丈夫(我讓他作為她的傭人偷偷上了船)在傭人中間受不了了(他可能沒有交夠傭金),他自己也沒帶吃的。總而言之,他們又想下船去,試圖坐火車去漢口。請便,隨便,隨您的意,隻當我沒有想過這些事一樣。拉貝,你活該,這都是那樂於助人的好心腸造成的!

11月19日

雨還在不停地下,行李還在不停地包紮。所有的箱子都裝滿了以後,我們又按最高價買來了蹩腳的樟木箱子。木工給箱子釘上了木板封條,這些封條幾乎跟樟木箱子一樣貴。一輛馬車現在要價6元,而汽車又租不到。第二批行李已經裝上了兩輛車,又得卸下來,因為我們從電話裡得到消息說,汽艇因暴風雨天氣不能航行。

我想努力結算好我的往來帳目,可是我忙得無法工作。韓先生收進一筆不小的款子。我把本行的絕大部分錢和我個人的2000元匯劃到了漢口。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領到了他們11月份的工資,好讓他們在最後一批商店關閉以前能夠買些食物等東西。一罐煤油的價錢從4.7元漲到了7元。一噸煤現在28元,而不再是20元。我還能儲備一噸煤和4罐煤油,眼下不可能得到更多的東西了。

韓先生還是買不到去漢口的船票,始終無法把他的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傭人們睜著驚恐的大眼睛走來走去,因為大家以為我也要乘"庫特沃"離去。我明確地告訴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留在南京。這時候,他們又高興起來。

成立了一個國際委員會(主要由鼓樓醫院的美國醫生和在金陵大學任教授的傳教士組成)。委員會試圖建立一個難民區,即位於城內或城外的一個中立區。一旦城市遭到炮擊,非戰鬥人員可以躲避到那裡去。有人問我(我要留在這裡的消息已傳出)是否願意參加這個委員會,我表示願意。晚上在斯邁思教授家吃飯的時候,我結識了很多美國籍的委員。

德國大使館暫時留下3位先生:許爾特爾、羅森博士和沙爾芬貝格。我不明白為什麼把羅森博士留在這裡。據我所知,他並沒有主動提出留下。所以我請特勞待曼夫人在大使面前說情(大使正好外出不在),請他撤銷這個命令。特勞特曼夫人答應儘力試一試。一個不能把全部心思撲在工作上的人,我們要他留在這兒有何用。羅森博士當然對我的乾預一無所知,也無需讓他知道。禮和洋行的梅爾基奧爾試圖說服我改變留在這裡的決定,他提醒我注意自己所冒的巨大風險,我謝絕了,我並非盲目參與這一事件,我決心已定。(親愛的多拉,請不要為此生我的氣,我別無選擇!另外,希爾施貝格大夫全家和封·舒克曼太太以及德士古石油公司的主管漢森先生也都留在這裡。可見我不是唯一不顧生命危險的人。韓(湘琳)先生決心與我同甘共苦。這也是我對他唯一的期望。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11月20日

儘管氣壓大大升高了,雨仍舊下個不停,防空洞又被水淹了,而我們沒有時間舀乾裡面的水。我們必須包紮行李,不停地包紮。第二批行李中午運走,由辦公室雜工順利地裝上了"庫特沃"。韓先生的一個皮箱不幸裂開了,沒有時間去修理,隻好敞著送上旅途碰運氣了。前線的消息越來越糟糕,聽說日本人在常熟突破了防線。如果消息屬實,蘇州將很快失守。還聽說日本人已經在清除揚子江上的障礙物了,和我預料的完全一樣。我今天可以結算好帳目,然後交給裡貝帶走,他今天晚上去漢口。他訂的是"武陵"號的船票。這艘船今天早上已滿員,經過南京時沒有靠岸就開走了。不過又專門調來了另外一艘名叫"武昌"號的船。一路平安,裡貝先生!他實在幫了我很多忙,的確是一個好同事。

剛才我收到了妻子11月9日的來信,附有一封格蕾特爾10月20日從哈爾特恩寄來的信。謝謝,妻子,現在的一封信意味著什麼,多麼美好的語言都無法表達。何況不可能總是遣詞造句,特別是在飯前,兩隻腳冰冷,就更難了!所以我們還是算了吧!

下午6時,一家中國報紙出了一期專刊,宣布中國政府要遷移到重慶。南京中央廣播電台證實了這個消息,同時宣布要為保衛南京戰鬥到最後一滴血。11月27日,星期日

雨水夾著冰雹——我們不可能指望比這更好的天氣了。因為一旦日軍司令部得知中國政府離開了這裡,外國大使館也已離開,那麼可能會有更加猛烈的空襲,至少這是我們的估計。剛才我又把4個裝著書籍和瓷器的木箱送上了"庫特沃",但願裝船順利。還沒有得到汽艇是否開往"庫特沃"的消息。聽說昨天中國士兵持槍沒收了汽艇。為了重新得到和使用這條船,德國大使必須首先出面乾預。他為此求助於中國外交部。

我的防空洞中的水漲得越來越高,讓我發愁。我擔心這幾天不能使用它,因為我們暫時還沒有時間把它裡面的水舀乾。我正在尋找一個好一些的防空洞。聽說現在城裡確實有幾個經得起轟炸的防空洞,如果我能碰巧給我和我保護的人找到這樣的地方,那可好極了!

電廠廠長白先生請求位在我的房子裡。同意!現在總工程師陸法曾先生也來了,想帶他妻子以及傭人們住在這兒。由於遠洋公司搬上了"庫特沃",校舍空出來了,可以提供給他們使用。

下午1時30分,我坐車去了中山碼頭,想搭乘定於2時開船的汽艇去"庫特沃"查看我的行李。碼頭上又是前幾天那番景象。來來去去的士兵們擠成一團。儘管如此,棧橋的一部分還是被封鎖了,因為馮玉祥要啟程。正當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的時候,他的衛兵出現了,拔出手槍為他開出一條路。這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衛兵用他的毛瑟手槍友善地抵住我的肋骨,示意我必須向後退。(毛瑟手槍的保險已經打開,子彈處於待髮狀態,能讓人相信這是真的嗎?)下午4時,汽艇終於來了。在"庫特沃"上我只有10分鐘時間去行李艙裡走了一圈,我找到了今天早上運到的最後一批木箱,感到很滿意。我向那些安靜地坐著打撲克、喝啤酒的旅客們作簡短告別以後,坐上已經急得大聲鳴笛的汽艇駛回下關。這最後一座通往外界的活動橋樑隨之被拆除了。回到家以後,我見到了高將軍先生,他請我在緊急情況下接納他和他的傭人,我答應了。但是把這些人都安排在哪兒,我一時還真的不知道。

我拜訪了貝倫施普龍博士先生(他是封·拉梅燦男爵的繼任者,目前主管警察局),我想要一個汽車特別通行證,以便在第二次警報拉響後和晚上10時以後也能不受阻攔地開著我的汽車出去(為安全起見,我也應當請人提供這樣一個通行證)。貝倫施普龍也是明天去漢口,他剛剛獲得了最高統帥頒發的勳章。他讓我明天帶著他的名片去找警察廳廳長王固磐將軍(如果王將軍還沒有離開的話)。我對王將軍很熟悉,從在北平時一直到現在。這件事我本來不必麻煩貝倫施普龍先生,可是,哪怕能幫上一點小忙也行啊!

上海電台播音員宣布外交部部長王先生將暫時留守南京。人們估計,這樣一來外國大使館就不會撤離,因而也就有可能使南京免遭炮擊。我不相信這種哄騙,外交部的各個機構早就撤走了,部長總不會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在下關遇見了封·法爾肯豪森將軍,他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11月22日

天氣晴朗,非常好。我的"氣壓表"又預報對了。7時30分,我還躺在浴缸裡的時候,警報響了,不過只是一場虛驚。8時又取消了。我的那個鞋匠鄰居真該滾開!只要警報一響,他就跑來了,帶著老婆、孩子、爺爺、奶奶以及天知道多少其他的親戚。可是,現在防空洞裡的水有75厘米深,卻看不到他來參加排水。唉——你聽,這時,上海電台播音員正在播放一首優美的歌曲《獻給你鄰人一片愛》。要是這傢夥不來排水的話,也沒有辦法!!苦力葛(文海)認為,舀乾防空洞裡的水太難了,就是說,時間要很長。現在我們給消防隊打了電話,請他們帶一個合適的水泵來幫助我們,他們暫時答應了。不過,消防隊來不來,還得等著瞧。

羅森博士先生打來電話,要求我們幾個留下來的德國人10時到騰空了的大使館裡商量將來怎麼辦。我非得有一個汽車特別通行證不可,否則我就無法走出這座院子!

廚師曹(保林)生病了,請來了一個中國醫生。可是我看不懂診斷書:"內熱表寒,不日即愈!"

消防隊出洋相了。他們沒有給我送來水泵,而是送來了一部中國水車,一個所謂的絞盤。我不會用它。在這段時間裡,我把所有能支配的人全都召集起來舀防空洞裡的水。應該原諒鞋匠,忘記他原先的一切所作所為。他、他妻子和他的3個孩子,還有他六七個親戚舀水時很賣力。我們終於把地洞裡的水排幹了,卻遺憾地發現防空洞的一部分即西牆倒塌了,非常討厭的事。原來幫我釘封條的那個木匠要是還在的話,他就要倒霉了,但是這人已經走掉了。這段時間,這裡的警報一個接一個:10時~10時45分的警報是一場虛驚;下午l時~2時40分則發生了一場空中混戰。東面一架飛機勇敢地自衛以後,起火墜落。後來又有一架飛機墜毀在南面,看上去好像是飛行員被打死了。可惜我用瞭望遠鏡也不能確定被擊落的飛行員是哪個國家的。不過,後來聽說被打死的飛行員中至少有一個是中國人。高射炮沒怎麼開火,即便開火了,也都沒有擊中目標!南面落下一連串的炸彈。停了5分鐘以後,警報又重新響起,從下午2時45分到3時20分,這又是一場虛驚。

劉工程師帶著羅先生從中央廣播電台來了,請我把該台的一部分設備送到"庫特沃"船上安全的地方。為此,他許諾給我一部大使曾經提出的功率為100瓦的電台。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去大使那兒。可惜來晚了,特勞特曼博士先生正準備上船。真遺憾,兩位先生早幾天來就好了。

在兩次警報的間隔時間裡,我和羅森博士在德國大使館裡交談。羅森博士還是留在了這裡。我的遊說毫無作用。

下午5時,國際委員會開會討論成立一個南京平民中立區。大家選舉我當"主席",我推辭不掉,為了做件好事,我讓步了。但願我能夠勝任這個也許會變得十分重要的職務。德國大使在上船前不久通過我的介紹認識了斯邁思博士(委員會秘書)。大使同意委員會草擬的有關建立安全區的建議,該建議將通過美國大使館(有一個電台)電發給上海美國總領事再轉交給日本大使。我們已經獲得了英國大使和美國大使的同意。我們在委員會會議上決定:在上海日本大使收到電報以前,不準公開發表電報內容。我們十分希望我們向日本人發出的呼籲不是枉費唇舌。因為這裡沒有法國人、義大利人,所以委員會裡沒有法國代表及義大利代表。從英文翻譯過來的電文如下:

考慮到可能在南京或南京附近爆發敵對行動這一情況,由丹麥、德國、英國和美國公民組成的國際委員會特此建議中國政府和日本政府為逃難的平民建立一個安全區。

國際委員會有責任取得中國政府的特別保證:撤除擬建的安全區內所有軍事設施和包括軍事交通指揮機構在內的軍事機構;安全區內不準駐紮武裝人員,攜帶手槍的平民警察除外。禁止所有士兵與軍事團體進入安全區,無論這些軍事團體具有什麼性質,無論其軍官軍銜為何種級別。國際委員會將努力使上述保證得到尊重和令人滿意的執行。

以下具體標明的地區,國際委員會認為適合用來保護逃難的平民。這個區域位於城區的西部,迄今為止,日本空軍在空襲時始終注意使其免遭破壞。

所建議的安全區界定如下:

東面:以中山路為界,從新街口至山西路交叉路口;

北面:從山西路交叉路口向西劃線(即新住宅區的西邊界),至西康路;

西面:從上面提到的北界線向南至漢口路中段(呈拱形)(即新住宅區的西南角),再往東南劃直線,直至上海路與漢中路交叉路口;

南面:從漢中路與上海路交叉路口起,至新街口起點止。

國際委員會將負責用白色旗幟或其他有待確定的標誌清楚地標出這些邊界,並將其公佈於眾。委員會建議從收到雙方政府表示完全同意的通知之日起,視安全區為正式建立。

國際委員會特別希望日本政府從人道主義出發,保證安全區的民用性質得到尊重。委員會認為,為平民採取這種人道主義的預防措施,將會給雙方負有責任的政府帶來榮譽。委員會懇請日本政府迅即回復,以便能夠儘快結束與中國政府進行的必要談判,為保護難民做必要的準備。

國際委員會滿懷信心地希望此建議能夠得到友善考慮。

順致崇高的敬意

J.M.漢森G.舒爾徹·潘丁P.H.芒羅·福勒約翰·馬吉×P.R.希爾茲艾弗·麥凱約翰H.D.拉貝×J.F.皮克林M.S.貝茨×愛德華·施佩林×W.P.米爾斯×C.S.特裡默×D.J.利恩查爾斯H.裡格斯×劉易斯S.C.斯邁思×

(作者註:姓名後有×的先生們在被佔領期間留在了南京。)

11月22日

開完委員會會議回到家,傭人張(國珍)求我給他妻子請一個醫生。希爾施貝格大夫來做了檢查,確診張的妻子大約半個星期以前小產了。她必須立即去鼓樓醫院。廚師得了動脈硬化症,照醫生的看法,他靜養幾天以後就會復原,並可以工作。這些病來得不是時候,可是又怎麼辦呢?據我所知,傭人張是唯一能馬馬虎虎代替廚師的人。可是現在他妻子病了,拖累著他。我很想知道誰能來接受做飯的工作。我不能雇傭一個新人。必須找一個解決辦法。

韓先生最近考慮乾脆不送走他的家人了,請我給他出個主意,他應該怎麼辦。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無法預言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烏拉,做飯的問題解決了。苦力葛(文海)和辦公室的雜工蔡(子良)願意一起做飯。

晚上10時,現在再聽一下新聞廣播。然後什麼也不幹,上床睡覺!

11月23日

今天是我55歲生日。衷心祝賀你,拉貝!首先,我今天得到了陰沉沉的天氣,我們現在正好用得著!從妻子那兒我得到一份電報和一條很漂亮的圍巾——謝謝妻子!不過,圍巾還沒有收到。她是請特勞特曼夫人把圍巾捎過來的。這個小小的包裹本當11月23日能到,可是根據特勞特曼夫人的解釋,她好像又從郵局寄出了,而郵局又沒準時送到,對此我感到不可理解。無可奈何!這一次,我也不得不放棄插著一圈蠟燭的蛋糕,因為廚師病倒了。辦公室雜工蔡說,他不能用蠟燭做出蛋糕來。這個笨傢夥總是把事情理解顛倒了!但是我有辦法補救,收音機還能用嘛。中國總是有人在過生日,常常讓人從上海電台用電波向自己表示祝賀。因此播音員總是備有一張特別的唱片"視君長命百歲"。我索性聽這張唱片,想象著這是為我播放的!

早上5時,騎兵上尉洛倫茨打電話把我從床上叫起來。他剛從前線來,也想上"庫待沃"。別做夢了,騎兵上尉先生,"庫特沃"昨天晚上就開走了。6時30分,電話鈴又響了,可是我躺在浴缸裡,不想被人打擾。清潔高於友誼!7時,胡爾德曼先生(《遠東新聞報》的編輯)和沃爾夫·申克按響了門鈴。他倆好不容易從上海來,要與大使面談。兩個人要坐許爾特爾的汽車去蕪湖,希望在那兒還能趕上"庫特沃"。如果他們成功的話,胡爾德曼和申克想搭乘"庫特沃"繼續前往漢口。送他倆去蕪湖的許爾特爾則返回這裡(他說,他得看守大使館裡的椅子腿,不讓它們逃走)。

8時,我把張(國珍)的太太送進了鼓樓醫院。這個可憐的女人痛苦萬分。跟平時一樣,我們在醫院裡等了好大一會兒工夫,才在特裡默大夫的幫助下就診。廚師曹(保林)走路還有點兒搖晃,不過也許很快就會恢復健康。

斯邁思博士打來電話說,路透社在發電報時已經無意中把我們關於建立安全區的秘密泄露出去了。我們讓人正式發電報致歉,以免激怒上海的日本當局。

不斷有傷員到達下關火車站。斯邁思博士派醫科實習生去火車站照顧這些傷員,我得把我的汽車借給他們用。韓先生帶來一個好消息:他的一個中國朋友要送給我兩輛卡車,上面裝有100罐汽油和200袋麵粉。這是一件生日禮物,我滿心歡喜。用這些東西能辦些事情,尤其是我們急需食品和汽車給委員會。現在可以安排定期送大學生去火車站了。當然我必須把這些汽車開到我的房子裡保護起來,不過我們很樂意這樣做。要是這個消息確實——??這消息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胡爾德曼和申克來告別了——一路平安!要快,孩子們,不然你們就趕不上了!

下午5時,在張群先生(前外交部部長,現任外交部政治司秘書長)(譯註:此處拉貝有誤。張群時任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秘書長,兼外交專門委員會主任委員。)那兒參加茶會。到場的除了大約50個美國人和歐洲人以外,還有負責保衛首都的唐將軍、警察廳廳長王固磐將軍、市長馬先生以及其他各界著名人士。好幾個人致了辭,全由霍林通·童翻譯。這個茶會的意圖是要我們這些留下來的歐洲人和美國人每天晚上8時~9時之間在國際俱樂部碰頭,在那兒我們可以和中國領導人士或他們的代表保持接觸。這個主意不錯。類似這種"圓桌會議"的活動,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我們在北京也有過,只是現在扮演的角色不同了。

今天有兩次警報:上午11時10分~11時20分;下午2時25分~2時45分。不過兩次都是虛驚。

我那美好的生日禮物,即帶有司機、汽油和麵粉的兩輛卡車,只剩下了一輛既無司機又無貨物的空車。據說其餘的東西在關閉了的和平門外面某個地方。明天將全體行動,把東西送交給我。我想完完全全地擁有我的生日禮物。另外,我還從韓先生那兒得到了4棵非常漂亮的聖誕樹。這一定又是妻子暗中送的。多謝了,妻子!現在我的桌子看上去整整齊齊,像過節一樣。

11月24日

前面提到,路透社提前發出了關於國際委員會計劃的電報。斯邁思博士立即對此表了態,即對這條消息做了如下更正:為平民百姓建立一個中立區的倡議不是美國大使館,而是一個私人性質的委員會發起的。羅森博士昨天中午就從廣播裡聽到,東京已經根據路透社電報的消息提出了抗議。東京方面問道,已經離開了南京的美國大使館與這些計劃究竟有什麼關係。羅森博士隨即在美國海軍的幫助下,向上海德國總領事館發去了下面的電報:

由德國西門子的代表拉貝領導,其成員為英國、美國、丹麥和德國人的本市國際私人委員會,基於某些城區在以往的空襲中免遭破壞這一事實,請求中國人和日本人針對南京可能直接捲入軍事行動這一情況,建立一個平民保護區。美國大使將此項建議通過總領事館轉交給了上海日本大使和東京。新的保護區在特別情況下隻向非戰鬥人員提供安全庇護。與此同時當然仍舊希望以往受保護的城區今後也完好無損。

鑒於主席職務由德國人擔任,懇請對這一人道主義的建議予以非正式的、然而同樣熱情的支持。

我這裡只有記錄手冊。請轉發東京。你們及東京大使館的答覆儘可能通過美國海軍發到這裡。

羅森

防空洞裡的水又滿了,但是沒有上一次那麼糟糕,我們還能趕在第一次警報(從10時到10時30分的預備警報)發出之前及時把水舀乾。今天天氣好極了。11時20分又有一場虛驚。11時45分,解除了警報。下午2時20分,第三次警報響了。我沒有聽到第二次警報,這時四面突然響起了槍炮聲。在我們的南面,但又好像是在城牆裡邊落下了許多炸彈。我看見兩架轟炸機從大約2000米的高空往下投炸彈,便一頭鑽進還很潮濕的防空洞,裡面擠滿了中國人。接著一片寂靜。3時40分,一切危險都過去了。韓先生整個上午都在跑來跑去,打算領取那輛裝著汽油和麵粉的卡車,可惜他一無所獲。一個司機逃跑了。第二輛卡車以及汽油和麵粉已經被第八十八師看管起來了。這個師佔用了存放著上述物品的院子。要不是我那些很有影響力的中國朋友(杭立武博士)幫助我的話,我可就吃虧了。那就太遺憾了,我本來可以用這兩輛車好好幫助傷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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